
皮肉翻卷,溫熱的液體湧了出來。
我不敢睜眼,我怕那個暈血的生理反應會讓我連死都死不成。
我靠在浴缸壁上。身體裏的熱量在一點點流失。
意識開始模糊,我好像看見了那個未曾謀麵的孩子,是個男孩,長得像蘇軟,有著大大的眼睛。
“爸爸,你怎麼才來呀?”
我呢喃著:“對不起......爸爸當時沒能救下你。”
眼淚滑落進溫熱的水裏。
蘇軟,對不起,我把你的人生搞砸了,現在,我把它還給你。
意識徹底陷入黑暗前,我聽見外麵雨停了。
真好。
雨停了。
我就不會在拖累你了。
蘇軟。
再睜眼時,我飄在天花板上。
身體輕飄飄的。
我低頭,看見浴缸裏的自己。
臉色慘白,嘴唇發紫,手腕上的傷口在水中泡得發白。
滿缸的水已經變成了暗紅色,靜止不動。
原來,這就是我最恐懼的畫麵。
可現在看著,我竟然無比平靜。
門外傳來了鑰匙轉動的聲音。
“哢噠”。
門開了。
蘇軟回來了。
她渾身濕透,頭發貼在臉頰上,雨水順著她的工裝褲腳往下滴。
手裏提著一個塑料袋,那是巷子口那家我最愛吃的鹵肉飯。
她站在門口,小心翼翼地往屋裏看了一眼。
沒開燈。
她輕手輕腳地換鞋,生怕發出一點聲音吵到我。
“老公?”她試探著叫了一聲,聲音裏帶著疲憊的沙啞。
沒人應。
她鬆了口氣,大概是以為我睡了。
她把鹵肉飯放在桌上,脫掉濕透的外套,甩了甩酸痛的手臂。
她走到臥室門口,推開一條縫看了看。
床上沒人。
她愣了一下,隨即轉頭看向浴室。浴室的門關著,燈也沒開。
她走過來,擰了一下門把手。
鎖了。
“老公?你在裏麵嗎?”她貼著門,聲音放軟,帶著討好。
“別不開心了好不好?”
我飄在她麵前,看著她卑微的樣子,心裏酸得發疼。
蘇軟見裏麵沒動靜,以為我在洗澡或者心情還沒平複不敢麵對她。
她歎了口氣,順著門板滑坐下來。地板很涼,她褲子也是濕的。
她就那樣坐在浴室門口,背靠著那扇門。
我們就隔著這一層薄薄的木板。
裏麵是我的屍體,外麵是她疲憊的背影。
生死之隔,原來這麼近。
“老公,對不起啊。”她低著頭,手指扣著地磚的縫隙。
“我就是太累了......真的,今天遇到個醉酒的乘客,吐了一車,光洗車費就花了兩百,還被平台扣了分。”
“我心裏憋屈,回來看到你那樣,我一下子就沒控製住。”
“老公,你別不理我行嗎?你罵我兩句都行,別憋著。”
她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壓扁的小盒子。
裏麵是一個小巧的打火機,是我以前一直想要的那個牌子。
“你看,我給你買了那個打火機。雖然是二手的,但是成色很好,老板給我便宜了不少。”
“你開開門,出來看看行不行?”
浴室裏死一般的寂靜。
隻有水龍頭偶爾滴水的聲音,“滴答,滴答”。
蘇軟苦笑了一聲。
“行,你不出來也行,那你聽我說說話。”
“老公,債還剩二十萬了。”
“再給我一年,不,半年。我再拚半年,咱們就能輕鬆點了。”
“到時候我帶你去旅遊,去西藏,去新疆,去你想去寫生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