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那場車禍裏,懷孕八個月的老婆流著血拚命救出暈血昏迷的我。
蘇軟因為就醫太晚大出血,孩子沒了,為了保命,她的子宮也被摘除。
出院後,我整夜整夜愧疚的睡不著,醫生說是重度抑鬱。
蘇軟怕我想不開,哪怕身背巨債,也總變著法哄我開心。
“老公,沒有孩子咱也能過一輩子,隻要你在,家就在。”
她白天跑外賣晚上開網約車,拚了命地幹,無論多累,回家第一件事總是抱緊我。
她咬牙硬撐著這個破碎的家,整整一年。
我以為我們會一起熬過寒冬,我也終有一天能戰勝那個懦弱的自己。
可就在那天,看到電視裏一家三口出遊的畫麵,我忍不住吐了出來。
剛進門、累得滿眼紅血絲的蘇軟,忽然就崩潰了。
“夠了!這種死氣沉沉的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
“大家都同情你心理創傷,那我呢?我的心就不痛嗎?我永遠做不了媽媽了,誰他媽來心疼心疼我?”
她把頭盔狠狠摔在地上,轉身衝進了雨裏。
屋裏隻剩下了我一個人。
我看向窗台上那把美工刀。
死了好。
死了,蘇軟就不用再麵對我這個讓她失去做母親資格的罪人。
我也終於可以去和孩子贖罪了。
......
雨聲很大,砸在窗戶上,像有人在拚命拍打。
蘇軟走了。
防盜門“砰”地一聲關上。
我站在原地,看著那扇緊閉的防盜門。門板還在微微震顫,連帶著我的心也跟著抖。
“誰他媽來心疼心疼我?”這句話在我腦子裏來回拉扯。
是啊,誰心疼她呢?
為了給我治病,為了還那場車禍帶來的巨債,她哪怕生理期痛得滿頭大汗也在跑單。
我是個廢物。
身為一個男人,在車禍發生的那一刻,我看著她身下湧出的鮮血,竟然暈了過去。
我沒能第一時間救她,沒能保住我們的孩子,甚至害她失去了子宮。
我是個累贅,沒了工作,現在連情緒價值都提供不了,隻會給她添堵。
我轉過頭,視線落在了窗台上。
那裏放著一把美工刀,是我用來削鉛筆畫素描的——那是醫生建議的“藝術療法”。
刀片泛著冷光,像是某種無聲的邀請。
死了好。
這個念頭一旦冒出來,就怎麼壓都壓不住。
死了,蘇軟就不用再裝作堅強了。她不用再對著我這個沒用的男人強顏歡笑,不用在大雨天為了幾塊錢的好評跟醉酒的乘客賠笑臉。
她還年輕,沒有了我這個拖油瓶,她可以重新開始,甚至......哪怕沒有孩子,也能找個正常的男人過日子。
我走過去,拿起那把刀。
很輕,卻又重若千鈞。
進了浴室,我反鎖了門。想了想,我又找來一條毛巾,塞住了門縫。
我不想讓血腥味飄出去。蘇軟現在最怕血腥味了,自從那次手術後,她聞到一點鐵鏽味都會吐。
而我,這個見血就暈的懦夫,決定最後勇敢一次。
我放水,躺進浴缸。
刺骨的涼意漫上來,但我一點都感覺不到冷。
我拿出手機,點開微信。
置頂的對話框是“老婆”。
上一條消息還是她下午發的:“老公,今晚想吃啥?我順路帶回來。”
那時候她還在努力哄我。
我編輯了一條消息:“我去兄弟家喝點酒散散心,今晚不回來了,別找我。”
手指懸在發送鍵上,停了很久。
最後,我設置了定時發送。
晚上8點半。
那時候,她應該剛跑完晚高峰回來。
看到這條消息,她會有點生氣,但也鬆一口氣。
不用麵對我這張喪氣的臉,她今晚能睡個好覺。
手機放在洗手台上,屏幕亮著,照著我蒼白且胡茬淩亂的臉。
我拿起刀,對著手腕。
我閉上眼,因為我還是怕血,但我心裏的痛比恐懼更甚。
狠狠劃了下去。
一下,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