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我沒有等沈觀南。
深夜十一點,他的電話打了過來。
接起來的,是蘇清荷的聲音。
「師母,老師在聚餐上喝多了,我怕他出事,就把他送到醫院旁邊的酒店了。」
她輕笑了一聲,語氣裏滿是善解人意。
「師母您放心,我在這裏守著他,不會讓他一個人不安全的。」
屋子裏一片漆黑,我沒有開燈。
四周安靜得可怕。
電話那頭的女人,似乎在等著我的反應。
挑釁,炫耀。
無所謂的,我淡漠開口:「讓沈觀南接電話。」
那邊安靜了幾秒,隨即傳來男人含混不清的聲音。
「喂……晚照啊……」
他的聲音裏帶著濃濃的酒意和不耐。
「這幫小子太能鬧了,灌了我好多酒,頭疼,回不去了。」
我能聽出他話語裏,那種如釋重負的輕鬆。
這個家,因為有我。
所以,也讓他不想回了嗎?
「沈觀南,你是不是不想認這個家了。」
男人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我不確定他是否聽清了。
沒再給我開口的機會,電話就被拿開了。
卻沒有掛斷。
女人嬌柔的笑聲傳來。
「老師,您對師母這麼敷衍,不怕她胡思亂想啊?」
「萬一她以為,您是因為我才不回家的,那我可就太冤枉了。」
男人的聲音裏再沒有一絲醉意。
甚至,帶上了些許笑意。
「她那個人,什麼都不懂,腦袋空空,你想讓她想多她都想不明白。」
「要不是當年……」他頓了頓,語氣裏滿是遺憾和不甘,「算了,不提了。」
是的。
是的,他沒說完的話,我替他補全了。
要不是當年他還是個窮小子,需要我這個本地戶口的妻子幫他在這個城市站穩腳跟,他根本不會娶我。
這三十多年的婚姻,在他看來,或許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
或許我們之間根本就沒有什麼感情,隻是一個名為“妻子”的崗位,現在,他功成名就了。
我也就該識趣地退休了。
沈觀南是第二天傍晚,才回來的。
他一進門,就將外套和公文包甩在沙發上,滿臉的疲憊和不悅。
以往,他但凡在外麵有應酬,我都會提前給他備好醒酒湯。
可今天,桌上空空如也。
他皺著眉在客廳裏掃了一圈,最終將目光落在我身上。
「怎麼回事?家裏阿姨呢?晚飯也沒做?」
我正坐在陽台的畫架前,聞言,放下了手中的畫筆。
「阿姨家裏有事,請假了。」
他走到我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我,語氣裏滿是責備。
「她請假了,你幹嘛呢?晚照,你現在是越來越懶了。」
「我上了一天班,累死累活的,回到家連口熱飯都吃不上,你覺得合適嗎?」
我沒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他。
他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聲音更大了。
「你看我幹什麼?我說的不對嗎?」
「你嫁給我沈觀南,這輩子吃穿不愁,讓你做點家務怎麼了?你一天到晚待在家裏,除了這點事你還能幹什麼?」
我看著他暴怒的樣子,心裏最後一點溫度也消失了。
「沈觀南,你是不是覺得,我現在連呼吸都是錯的?」
男人似乎被我的話噎了一下,抬起頭,眼神裏閃過一絲慌亂,但很快又被厭惡所取代。
「我跟你說正事,你別胡攪蠻纏!我這是為你好,為這個家好!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人老珠黃,思想陳舊,跟不上我的腳步,遲早要被社會淘汰!」
「我讓你多看點書,提升自己,你聽了嗎?整天就不動腦子!我沈觀南的妻子,不能是一個老年癡呆!」
我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問:「所以,蘇清荷那樣的,才是你想要的妻子,對嗎?」
提到蘇清荷,沈觀南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
他猛地站起來,指著我的鼻子。
「我們之間的問題,你扯上別人幹什麼!沒事找事!」
說完,他摔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