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偏廳裏,蘇墨強壓著小腹刀絞般的劇痛和陣陣暈眩站著,臉色蒼白如紙。
昨夜月信洶湧,加上與夜君梟的那場消耗,身體已到極限。
齊雪芙偏偏挑著這個時候來找事兒。
“你就是蘇墨?”齊雪芙的聲音尖刻,帶著毫不掩飾的鄙夷。
她上下打量著蘇墨清雋卻過分蒼白的臉,眼中妒火與輕蔑交織。
“嗬,本小姐當是什麼人物,不過是個靠臉吃飯的下賤坯子!瞧你這狐媚樣兒,比南風館的小倌兒都不如!”
“還想靠勾引王爺一步登天,真是個不知廉恥的東西!”
惡毒的羞辱像針紮在蘇墨緊繃的神經上。
她本就身體極度不適,此刻怒意翻湧,卻強壓著,隻冷冷抬眼:“齊小姐慎言,汙蔑王爺清譽,相府擔得起?”
齊雪芙是丞相齊之為的獨女,傾慕夜君梟多年,非他不嫁。
雖然人家自始至終未看她一眼,她卻自詡是唯一能與宸王相配的人。
但凡是夜君梟厚待哪個長相出眾的幾分,必要背著齊小姐搓磨一番,趕出京城。
“放肆!”齊雪芙被戳中痛處,勃然大怒。
“你是個什麼下賤東西,也配教育本小姐!”
她猛地起身,幾步衝到蘇墨麵前,揚起手,鑲著寶石的護甲閃著寒光,狠狠朝蘇墨臉上扇去!
“賤奴頂撞本小姐?撕爛你這張勾引人的臉!”
勁風撲麵!
電光火石間,蘇墨眼中厲色一閃。
她細瘦的五指如同老鷹的利爪,狠狠地攥住了齊雪芙的腕子。
狠狠向前一搡,齊雪芙一個趔趄,被湧上來的下人扶住才沒有摔倒。
與此同時,
一縷極細微、幾乎看不見的粉末,借著格擋的動作,精準地揚向了齊雪芙的麵門和脖頸!
她今日身體難受得很,實在沒精力陪這些千金小姐周旋。
要怪隻能怪,齊雪芙偏偏撞在這時候找麻煩。
“啊——!”
“你還敢躲!”齊雪芙尖聲叫道,指揮著下人,“你們還愣著幹什麼?把他那雙招子給我砍了!”
蘇墨微微摁住絞痛的小腹,坐回椅上。
她冷笑出聲,“我如今是王爺的親信幕僚,齊小姐若是想招王爺厭棄盡管動手。”
“另外,”她冷厲地瞥了一眼齊雪芙開始發紅的臉,“嘴臭心臟之人,容易掛在麵向上。齊小姐還是趕緊回去照照鏡子吧。”
“小姐,你的臉!”話音剛落,幾個下人盯著齊雪芙的臉發出驚呼。
隻見她剛剛還光潔如玉的臉頰和脖頸,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浮現出密密麻麻,令人毛骨悚然的鮮紅疹子!
巨癢劇痛,瞬間蔓延開來!
“啊——”齊雪芙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
“我的臉!我的臉怎麼了?!”
她驚恐萬狀,瘋狂抓撓,精致的妝容被揉花,紅疹在她驚恐的尖叫中顯得更加猙獰可怖。
她帶來的丫鬟婆子也嚇傻了,亂作一團。
那藥粉是她為防身特製的“朱顏悴”,接觸皮膚便會引發劇烈紅疹,雖不致命,卻足夠讓這位愛顏麵的千金小姐丟盡臉麵,無心戀戰。
齊雪芙怕極了毀容,哪裏還顧得上收拾蘇墨。
“走!快走!回府!”
她尖聲嘶吼著,惡狠狠地瞪了蘇墨一眼,用袖子死死捂住臉,在丫鬟婆子驚恐的簇擁下。
如同見了鬼一般,倉皇狼狽地逃離了偏廳。
廳內終於安靜下來。
蘇墨強撐許久的腰背驟然彎下,冷汗刷地浸出額頭,小腹的絞痛排山倒海般襲來,讓她眼前陣陣發黑。
毒粉見效快,退得也快,痕跡難尋。
暫時解決了齊雪芙的糾纏,卻也徹底惹到了這位跋扈的相府千金。
她喘息著,靠著桌案緩緩滑坐在地,疲憊和虛脫如同潮水般將她淹沒。
必須盡快,得到宸王的信任。
隻要她成為宸王名副其實的親信,就無人再敢動她。
日後踏足朝堂,也不過是宸王一句話的事。
深夜,宸王府暗室。
煌煌燭火下,夜君梟坐在案前,幽深的黑眸緊緊盯著麵前那份卷宗。
他的人早就把蘇墨的身世查了個底朝天。
從偏遠州府的鄉試記錄、鄰裏間評價,到官府戶籍冊上清晰無誤的印記——毫無破綻。
正是因為一切都太過完整,反而讓他眸底的疑雲更重。
一個身世清白、才華橫溢的年輕人,為何不走科舉正途,甘願在他這個素來名聲不好的王爺身邊,做一個看似前程有限、實則步步驚心的幕僚?
無欲無求?他不信。
畢竟若他背後的主子是宮裏那位,想要偽造一份完美的戶籍,那太容易了。
三日後。
宮宴奢華,絲竹靡靡。
蘇墨垂首立在夜君梟身後半步,盡量降低存在感。
也不知道夜君梟這次又打的什麼主意,他進宮赴宴,帶著她一個小小幕僚作甚?
然而她極力低調,可清俊秀逸的容貌,如同暗夜中的明珠,甫一出現,便吸引了高踞龍椅的夜君陌的目光。
那目光黏膩、放肆,帶著毫不掩飾的驚豔與占有欲,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過蘇墨的每一寸肌膚。
“皇弟身邊這位先生,倒是麵生得緊,好生俊俏。”
夜君陌懶洋洋地開口,聲音帶著酒意和輕佻,“抬起頭來,讓朕瞧瞧。”
蘇墨強忍著反胃,依言抬頭,視線卻隻落在皇帝龍袍的下擺。
“嘖,果然是個妙人兒。”夜君陌嘖嘖稱奇,目光在她臉上、身上流連忘返,“這般品貌,埋沒在案牘之中豈不可惜?來,賜酒!”
內侍端著禦酒上前。
蘇墨謝恩接過,指尖剛觸及杯壁,夜君陌卻已離座,親自走了下來!
濃重的龍涎香混合著酒氣撲麵而來。
夜君陌一手按在蘇墨端杯的手上,手指竟曖昧地在她手背上摩挲了一下,另一隻手則輕佻地抬向她的下頜!
“先生這張臉,生得比女子還帶勁。”
夜君陌的目光幾乎黏在蘇墨身上,毫不掩飾其淫邪之意。
酒過三巡,夜君梟放下杯盞,唇角勾起一抹毫無溫度的弧度,看向上首的帝王:
“陛下既如此賞識蘇墨,是他的福分。”
他頓了頓,在蘇墨驟然繃緊的身體和夜君陌饒有興味的注視下,緩緩道:
“微臣願割愛,將此幕僚獻於陛下,侍奉禦前,以博陛下一笑。”
如同晴天霹靂在耳邊炸響!
蘇墨渾身血液瞬間凍結!
當今帝王驕奢淫逸,且男女不忌。落到他手裏,就算不被玩死,身份暴露也是頃刻間的事。
她猛地抬頭看向夜君梟,帶著一絲懇求。
然而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裏,隻有一片冰冷的審視和試探,沒有絲毫憐惜。
她明白了——這才是他真正的試探!
將她這塊“可疑的石頭”,直接丟進皇帝這個熔爐裏,看她到底是真金還是廢鐵!
若她是皇帝的人,自然不會有事;若不是,她又沒本事離開,那就證明她是無用之人。
宸王身邊,從來不需要庸才!
巨大的屈辱和恐懼幾乎將蘇墨淹沒。
她看著夜君梟冰冷的側臉,看著夜君陌毫不掩飾的垂涎,心沉入無底深淵。
可她不能反抗,無法反抗。
她孑然一身走到今天,踩著無數親人的屍骨。
哪怕是用命搏,她也不能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