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蘇墨惴惴不安地過了幾日,這期間夜君梟沒再召見她,但日常與同僚之間的議事卻仍讓她參與。
這模棱兩可的態度,讓她摸不準活閻王究竟是什麼意思。
她安排得完美無缺的“家人”那邊,並未傳來任何不利的消息。
至少說明,夜君梟並沒有去調查她的身世。
就在她籌劃著要不要搞點事情博取信任時,夜君梟突然派人來傳話。
“蘇先生才華出眾,當個末等幕僚太屈才了。自今日起調到主院,貼身輔佐王爺。”
院中其他同僚投來羨慕或嫉妒的眼神。
能當上王爺的貼身幕僚,就是在尋常朝臣麵前也高人一等,這樣的殊榮,竟然給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年輕人。
蘇墨則暗暗叫苦。
這看似破格的提拔,實則是將她置於眼皮底下,全天候的監視!
往後的日子越發步步維艱,有宸王盯著,她想找的東西,恐怕得另費一番功夫。
搬入主院偏房連續幾晚上,蘇墨都睡不好覺。
房間奢華舒適,卻處處彌漫著夜君梟身上那股冷冽的沉水香氣息。
無時無刻不在提醒她與虎同眠的處境。
床鋪柔軟,束胸的布條卻勒得她呼吸艱難,肋骨鈍痛。
在這裏,她一刻都不敢卸下偽裝,心裏也隻敢暗暗的罵夜君梟這頭狡詐的狼。
見血就咬,不扯出點東西不會鬆口。
翌日傍晚,夜君梟處理完政務回到主院,腳步停在偏房門口,嗓音沉冷:
“蘇墨,來給本王彙報你們商討出的漕運策略。”
屏風後,巨大的浴桶熱氣蒸騰,水麵上漂浮著名貴的藥草。
夜君梟背對著她,寬肩窄腰,繃緊肌肉線條在氤氳水汽中若隱若現,配上刀疤縱橫,帶著一種充滿力量感的野性。
蘇墨怎麼也沒想到,夜君梟讓她“彙報”,竟是在這樣的場景下。
她這七年間學習經緯策略、謀算人心,卻唯獨沒有學過,當一個男人在自己麵前赤身裸體,該怎麼辦?
蘇墨垂著眼睛盡量不去看,耳根子燒烘烘的,夜君梟偏不放過她。
“杵在那兒做什麼,把東西拿過來。”
她強自鎮定,拿起托盤上的帕子和澡豆,垂著眼簾靠近。
指尖微微發顫,她強迫自己將目光釘在對方肩胛骨以下的水麵上,心中默念著父親教過的經義,試圖壓下那翻騰的羞赧與不自在。
夜君梟似乎全然不在意身後的“男子”,自顧自地舒展身體,水聲嘩啦,每一次動作都牽動著蘇墨緊繃的神經。
她小心翼翼地用浴巾替他擦拭寬闊的背脊,動作僵硬,隔著薄薄的布巾,手下是溫熱水流包裹著的、緊實而富有彈性的肌膚觸感,陌生又極具壓迫感。
就在這時,一股熟悉的、伴隨著劇烈絞痛的暖流毫無預兆地從小腹湧下!
蘇墨身體瞬間僵住,臉色“唰”地變得慘白如紙。
糟了!怎麼偏偏這個時候?
她長期服用壓製月信的藥物,早已讓身體紊亂不堪,難以預料。
更可怕的是,她清晰地感覺到下身衣袍迅速濡濕了一片,淡淡的血腥氣開始不受控製地在溫熱水汽中逸散。
這味道對普通人或許不易察覺,但夜君梟是什麼人?
手上鮮血無數出來的活閻王,對血腥氣有著近乎野獸般的敏銳!
他此刻離自己不過咫尺之遙......
果然,夜君梟的動作微微一頓,他似乎嗅到了什麼,濃墨的劍眉微微蹙起。
“蘇墨?”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探究的冷意。
蘇墨的心臟在胸腔裏瘋狂擂鼓,幾乎要破膛而出。
一旦被發現女兒身,不僅複仇無望,她和幼弟頃刻間就會萬劫不複!
電光火石間,一個極其冒險的念頭在她腦中升起。
就在夜君梟即將徹底轉過身時,蘇墨猛地向前一撲!
“啊——!”她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呼,整個人直直地朝著浴桶栽了進去!
“嘩啦——!”
巨大的水花猛烈濺起,溫熱的洗澡水瞬間淹沒了兩人。
她慌亂地撲騰著,卻精準地朝著夜君梟的方向掙紮過去。
濕透的單薄中衣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單薄的身形,在混亂的水花中一閃而逝。
“放肆!”夜君梟厲聲喝道。
他最厭惡與人肢體接觸!
蘇墨正是抓住了這一點。
她強忍著腹部刀絞般的劇痛和冰冷的寒意,借著撲騰的力道,手臂慌亂地搭上了夜君梟赤裸的肩膀,整個人幾乎要貼到他懷裏!
濃鬱的藥草香掩蓋了若有若無血腥味。
對陌生的身軀驟然貼近,夜君梟渾身肌肉瞬間繃緊如鐵,一股強烈的暴戾之氣猛地爆發出來。
“滾開!”
他怒不可遏,手臂猛地一揮,巨大的力道直接將蘇墨狠狠推開,撞在堅硬的浴桶邊緣,發出沉悶的撞擊聲。
蘇墨連滾帶爬地翻出浴桶,水淋淋地跪伏在地:“屬下該死!這就滾!”她以袖掩麵,跌跌撞撞衝向門外,濕透的衣袍緊貼在身上,卻正好遮掩了腿間的血跡。
跨出門檻的刹那,她聽見身後傳來茶盞砸碎的脆響。
真是流年不利,又惹怒了活閻王。
夜君梟的懲罰還沒下來,宸王破格提拔一個末等幕僚的消息倒是不脛而走。
這消息落在旁人耳中,或許隻是王爺愛才心切。
但落在某些有心人耳裏,卻變了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