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陸哲拿起她桌上的筆,不是那支昂貴的鋼筆,而是一支普通的鉛筆。
他在一張幹淨的草稿紙上,並沒有直接開始寫公式。
而是先畫了一個簡單的三維坐標係。
“你看這道題,這個非均勻帶電體,它是一個截頂圓錐體。”
他的筆尖在紙上移動,寥寥幾筆,一個立體的截頂圓錐就出現在紙上。
“它的電荷密度,是關於z軸高度和徑向距離r的函數。這種對稱性,你第一反應應該是什麼坐標係?”
他的聲音,不像是在提問,更像是在引導。
“......柱坐標係。”秦霜遲疑了一下,還是小聲地回答。
這是她第一次,在陸哲麵前,表現出一種“學生”的姿態。
“對。”陸哲點頭,“那你告訴我,在柱坐標係下,體積微元等於什麼?”
“......”秦霜又卡住了。
老師就是這麼教的,公式就是這麼寫的,為什麼?她從來沒想過。
陸哲沒有嘲笑她。
他隻是在自己畫的那個截頂圓錐上,取出了一個極小的微元。
然後將這個微元放大,畫在旁邊。
他一邊畫,一邊講,聲音清晰而有條理。
他的講解,直觀、清晰,沒有任何多餘的廢話。
就像一把鋒利的手術刀,精準地剖開了問題的核心,將最本質的結構,血淋淋地展現在秦霜麵前。
秦霜怔怔地看著草稿紙上的那個圖形,又看了看陸哲。
她感覺自己的腦子裏,好像有什麼東西“嗡”的一聲被點亮了。
一直以來困擾她的那個迷霧重重的知識點,在這一刻,變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原來是這樣......
原來這個公式是這麼來的......
【他......他怎麼比我爸花重金請來的那些博士生導師,講得還要明白?】
秦霜頭頂的彈幕,從剛才的憤怒,變成了純粹的震驚和不可思議。
陸哲沒有停。
他繼續引導著秦霜,一步步地設定積分的上下限,解釋每一個步驟背後的物理意義和幾何直觀。
“所以,現在你再看這道題,你覺得它難嗎?”
講完之後,陸哲將鉛筆放下,看著秦霜。
秦霜看著草稿紙上那清晰的思路,再回頭看自己之前那如同亂麻一般的草稿,臉頰微微發燙。
經過他這麼一講,這道題,似乎真的......沒那麼難了。
不知不覺間,兩人之間的氣場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不再是雇主和陪讀。
不再是考驗者和被考驗者。
更像是一個真正的老師,和一個終於找到學習門道的學生。
陸哲看了看牆上的掛鐘,指針已經指向了十點。
兩個小時到了。
“今天就到這吧。”
他站起身,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動作幹脆利落。
秦霜看著他,眼神複雜到了極點。
這個晚上,她經曆的震驚,比過去一年加起來還要多。
這個叫陸哲的少年,到底是什麼人?
他的身體裏,難道住著一個幾十歲的大學教授的靈魂嗎?
她心中的好奇,如同被點燃的野草,瘋狂地滋生蔓延。
眼看著陸哲背上他那個洗得有些發白的舊書包,就要轉身離開。
秦霜心裏一急,脫口而出。
“等等。”
陸哲停下腳步,回過頭,用詢問的眼神看著她。
秦霜的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她很快用一貫的驕傲掩飾了過去。
她從書桌的抽屜裏,拿出一個包裝精致的小盒子,扔了過去。
“接著。”
陸哲下意識地伸手接住。
盒子不大,但入手微沉,表麵是磨砂的質感。
他不用看也知道,裏麵是什麼。
“最新款的手機。”秦霜揚了揚下巴,語氣刻意裝出一種施舍般的不耐煩,“我原來的號碼已經存進去了。以後方便聯係。”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陸哲那個看起來已經用了好幾年的舊書包,聲音冷了幾分。
“記住,從現在開始,你是我的專屬陪讀。我不想看到你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特別是......蘇晚晴。”
她提起蘇晚晴名字的時候,語氣裏帶著毫不掩飾的厭惡。
陸哲看著手裏的手機盒,又看了看秦霜。
這個大小姐,明明是關心,卻非要用這種命令式的、帶點侮辱性的方式說出來。
果然,他一抬頭,就看到了她頭頂上那行口是心非的彈幕。
【這樣,他就不會再被蘇晚晴那種裝可憐的白蓮花騙了......哼,我才不是在關心他!我隻是不想我的‘槍’還沒用,就先生鏽了!】
陸哲心裏覺得有些好笑,但沒有說破。
這個手機,對他來說確實是必需品。
他自己的那個舊手機,電池老化得厲害,經常自動關機,聯係起來很不方便。
“謝了。”
他沒有多餘的客套,直接將手機盒塞進了書包裏。
這個舉動,反倒讓準備好了一堆“你不用謝我,這是你應得的”之類台詞的秦霜,又是一噎。
這家夥,總是能輕易地打亂她的節奏。
“行了,你可以走了。”秦霜揮了揮手,像是趕蒼蠅一樣,轉身走回自己的書桌,拿起一本書,裝作認真閱讀的樣子。
但陸哲看到,她的書,拿反了。
陸哲沒再停留,轉身走出了書房。
當他再次穿過那條金碧輝煌的走廊,走出那扇沉重的橡木大門時,晚風吹在臉上,帶來一陣涼意。
他回頭看了一眼身後那座燈火通明的城堡。
感覺就像是做了一場光怪陸離的夢。
但書包裏沉甸甸的手機盒,和口袋裏那一遝帶著油墨香的鈔票,又在提醒他,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他的人生,從今天開始,真的要不一樣了。
他一邊向著別墅區大門走去,一邊從書包裏拿出自己的舊手機。
屏幕上,有幾個未接來電,都是父親打來的。
陸哲心裏咯噔一下,一種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
他記得很清楚,前世母親就是在這個周末發病的。
難道......提前了?
他不敢多想,立刻回撥了過去。
電話幾乎是瞬間就被接通了。
“喂?爸?”
然而,手機聽筒裏傳來的,卻不是父親熟悉的聲音,而是一陣嘈雜的、混亂的背景音,夾雜著儀器的滴滴聲和人們急促的腳步聲。
緊接著,父親那帶著哭腔和極度恐慌的嘶吼聲,猛地撞進了他的耳朵裏!
“小哲!你快來市一院!你快來啊!”
“你媽......你媽她做飯的時候突然就暈倒了!送到醫院,醫生說......醫生說正在搶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