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秦霜頭頂的彈幕，再次變得充滿挑釁。

陸哲看完了這些題目，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他隻是平靜地抬起頭，問了一句：“筆在哪？”

秦霜一愣，似乎沒想到他會是這個反應。

她指了指桌角的一個精致的筆筒。

“隨便用。”

陸哲從筆筒裏抽出一支看起來就很貴的黑色鋼筆，擰開筆帽，試了試出水。

然後，他拉開椅子，坐下，將散落的試卷理整齊。

沒有抱怨，沒有遲疑，也沒有任何多餘的廢話。

他拿起第一張試卷，目光迅速掃過題目。

大腦如同一個高速運轉的精密儀器，開始飛速地分析、建模、計算。

前世，當他被剝奪了競賽資格，人生陷入低穀時，唯一能讓他感到平靜的，就是解開這些複雜的數學和物理難題。

在那個沒有希望的世界裏，這些清晰的邏輯和確定的答案，是他唯一的慰藉。

他投入了無數的時間和精力，鑽研那些遠超同齡人的知識。

現在，這些曾經用來對抗絕望的武器，成了他改變命運的資本。

沙，沙，沙......

鋼筆的筆尖在昂貴的道林紙上劃過，發出細微而又連貫的聲響。

陸哲的坐姿很端正，手腕穩定，寫下的每一個數字、每一個符號，都清晰而有力。

他的速度極快。

一道需要普通大學生思考十幾分鐘的積分題，他隻用了不到三分鐘，便寫滿了完整的解題步驟，並且用兩種不同的方法進行了驗算。

秦霜原本是抱著雙臂，站在一旁，帶著一種審視的態度，等著看他什麼時候會停下求助。

可一分鐘過去了。

五分鐘過去了。

十分鐘過去了。

陸哲的筆，根本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他就像一台沒有感情的解題機器，高效、精準、冷靜。

秦霜臉上的表情，從最開始的輕蔑，慢慢變成了疑惑。

她忍不住走近了幾步，目光落在了陸哲已經完成的那幾道題上。

解題步驟清晰、簡潔，邏輯鏈條完整得讓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甚至......有些步驟比她那個博士生導師給出的標準答案還要優雅，還要巧妙。

這怎麼可能？

秦霜的呼吸，不自覺地放輕了。

她看著陸哲專注的側臉，路燈的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灑進來，在他臉上投下一片柔和的光影。

他不再是那個在教室裏被蘇晚晴欺負得抬不起頭的窮小子，也不再是那個在自己麵前強作鎮定的“陪讀”。

此刻的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周身散發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專注和自信。

那種感覺，就好像整個世界都匍匐在他的腳下，等待他用筆去描繪規則。

秦霜發現，自己竟然有些移不開眼睛。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一個小時後，陸哲放下了筆。

那一摞厚厚的習題，已經被他解決了一大半。

他不是做不下去了，隻是寫得有些久，脖子有點酸。

他輕輕地轉動了一下脖子，發出“哢吧”一聲輕響。

然後，他的目光，不經意地掃過了旁邊另一張書桌。

那是秦霜的位置。

她的習題冊攤開著，上麵用紅筆畫了幾個大大的叉，旁邊還有一些她自己嘗試演算的草稿，但都劃掉了。

陸哲的目光在其中一道題上停頓了片刻。

那是一道關於多重積分在物理中應用的題目。

秦霜顯然在這道題上卡了很久。

陸哲站起身，活動了一下手腕，朝著秦霜的書桌走了過去。

秦霜正沉浸在震驚中沒有回過神，看到他走過來，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眼中帶著警惕。

“你幹什麼？”

陸哲沒有回答，隻是伸手指了指她那道畫了叉的題目。

然後，他用一種平淡到冷酷的語氣，說了一句讓秦霜瞬間漲紅了臉的話。

“你這樣學，是在浪費時間。”

“你說什麼？”

秦霜的聲音陡然拔高，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瞬間炸毛。

她的臉上，浮現出一種混雜著羞惱和被冒犯的怒意。

從小到大，所有人都誇她聰明，誇她有天賦。

那些昂貴的家庭教師，哪個不是捧著她，哄著她，變著法地誇她一點就通？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敢當著她的麵，如此直白地說她在“浪費時間”！

尤其說這話的人，還是她花錢雇來的“陪讀”！

“我讓你來是給我解題的，不是讓你來教訓我的！”秦霜咬著牙，聲音裏帶著壓抑的怒火。

【你算個什麼東西！也配對我的學習方法指手畫腳？】

鮮紅的彈幕再次在秦霜頭頂亮起，充滿了被侵犯領地的不爽。

陸哲對她的怒火視若無睹。

他的目光依然停留在那道題目上，語氣沒有絲毫波瀾。

“這道題，關於非均勻帶電體電勢的計算，你連續錯了三次。”

“第一次，你混淆了柱坐標係和球坐標係的雅可比行列式。”

“第二次，你積分區域的上下限設置錯誤。”

“第三次，你好不容易公式和積分限都對了，結果在一個最簡單的二重積分計算上出了錯。”

陸哲每說一句，秦霜的臉色就白一分。

他說的，分毫不差。

就好像他剛才一直在旁邊盯著自己做題一樣。

可他明明坐在對麵，連頭都沒抬一下！

“這說明，”陸哲抬起眼，目光第一次如此銳利地直視著秦霜，“你對多重積分這個工具的理解，根本停留在背公式的階段。你不知道為什麼要用這個坐標係，也不知道積分限代表的幾何意義是什麼。所以題目稍微變動一下，你就立刻會出錯。”

“你......”秦霜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一個字都反駁不出來。

因為陸哲說的，全都戳中了她的痛處。

她確實在理科上很有天賦，很多東西看一遍就會。

但也正因為如此，她缺少了那種一步一個腳印的踏實。

尤其是數學，越往深學，越考驗對底層邏輯的理解。

她就像是建了一座華麗的空中樓閣，看起來漂亮，但地基卻不穩。

“你那些家庭教師，是不是從來隻告訴你‘這道題應該這樣做’，卻從沒告訴過你‘為什麼要這樣做’？”陸哲繼續追問。

秦霜的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沒有回答。

但她的沉默，已經是一種默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