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勉勉強強，不算丟人。”她硬邦邦地評價道。

陸哲沒再說話，隻是將那本書放回了副駕上。

他沒有就此罷休。

“不過，”他話鋒一轉，“這本書的第112頁，附錄部分的譯者注，有一個小問題。”

秦霜的心猛地提了起來。

“什麼問題？”她下意識地問。

“譯者在解釋‘Eigenzeit’這個概念時，將其簡單翻譯為‘固有時間’。這在國內很多譯本裏是常見錯誤。”

陸哲靠在椅背上，聲音不大，卻像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麵。

“‘Eigen’在德語裏確實有‘自己的、固有的’意思，但在相對論的語境下，‘Eigenzeit’指的是在特定參考係中，由同一地點發生的兩個事件之間所測量到的時間間隔，更準確的翻譯應該是‘固有時’，或者‘原時’。”

“‘固有時間’這個詞，會讓人誤以為時間是物體的一種內在屬性，這恰恰違背了相對論的核心思想——時間是相對的。一個微小的翻譯瑕疵，可能會導致對整個理論體係的誤解。”

一番話說完，車廂內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秦霜徹底說不出話來了。

如果說剛才的流利翻譯隻是讓她震驚。

這已經不是會不會一門外語的問題了。

這代表著，陸哲不僅看懂了這本書，而且他對廣義相對論的理解，甚至超過了這本書的專業譯者！

一個高中生？

一個穿著洗得發白校服的窮學生？

他到底是誰？

【怪物嗎？他到底什麼來頭？】

鮮紅色的彈幕在秦霜頭頂炸開，字體扭曲，帶著劇烈的顫動，顯示出主人內心的極度不平靜。

陸哲看著那行彈幕，嘴角勾起一個不易察察的弧度。

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他不能隻當一把好用的“槍”。

他要讓他的雇主明白，他這把“槍”，有自己的思想，有隨時可以調轉槍口的能力。

他需要的是合作，而不是施舍。

隻有展現出足夠的價值和威脅，他才能在這場交易中，占據平等，甚至主導的地位。

吱——

刺耳的刹車聲響起，保時捷猛地停在了一扇巨大的雕花鐵門前。

陸哲因為慣性，身體往前衝了一下。

“到了。”

秦霜的聲音有些發緊，她沒有看陸哲，隻是按了一下方向盤上的一個按鈕。

沉重的鐵門無聲地向兩側滑開，露出裏麵如同公園一般的巨大庭院和遠處燈火通明的宏偉別墅。

秦霜解開安全帶，推門下車，晚風吹起她的長發。

她回頭，看向還坐在車裏的陸哲，目光複雜。

“別太得意。”

她重新揚起下巴，恢複了那副大小姐的派頭。

秦家的別墅，與其說是家，不如說是一座小型的城堡。

穿過修剪得如同藝術品一般的花園，走過能倒映出星空的噴泉，陸哲跟著秦霜，走進了那扇厚重的橡木門。

門內，是足以讓普通人迷路的巨大玄關。

水晶吊燈從近十米高的穹頂垂下，光芒璀璨，將光潔的大理石地麵照得亮如白晝。

一個穿著得體西裝、頭發梳得一絲不苟的中年管家迎了上來，對著秦霜恭敬地鞠了一躬。

“大小姐，您回來了。”

隨後，他的目光落在秦霜身後的陸哲身上，眼中閃過一絲恰到好處的疑惑，但沒有多問。

“王叔，帶他去書房。”秦霜脫下外套，隨手遞給旁邊的傭人，語氣恢複了一貫的清冷，“另外，準備兩杯咖啡。”

“是，大小姐。”

管家對著陸哲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態度無可挑剔，但陸哲能從他一閃而過的眼神中，讀出一種審視和疏離。

陸哲沒有在意，跟在管家身後，穿過長長的走廊。

牆壁上掛著他看不懂但感覺很昂貴的油畫，腳下的波斯地毯厚實柔軟，踩上去一點聲音都沒有。

這裏的每一個細節，都在無聲地訴說著金錢的力量。

秦家的書房，比陸哲想象的還要誇張。

那根本不是一個房間，而是一個小型的圖書館。

兩層樓高的空間，三麵牆壁都是頂天立地的紅木書架，上麵密密麻麻地塞滿了各種書籍，從文學到曆史，從經濟到科學，琳琅滿目。

一個旋轉的金屬樓梯，通向二層的書架。

空氣中彌漫著舊書頁和木材的清香。

書房中央，擺放著一張巨大的實木書桌，桌麵光滑如鏡，可以輕鬆地坐下七八個人。

“請在這裏稍等，大小姐馬上就到。”

管家說完，便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順手關上了門。

整個空間，隻剩下陸哲一個人。

他走到書桌前，手指輕輕劃過冰涼的桌麵。

前世，他做夢都想擁有一個這樣的書房。

而現在，他站在這裏，卻隻是一個時薪五百的“陪讀”。

沒過多久，秦霜換了一身舒適的家居服走了進來，手裏抱著厚厚的一摞文件。

她將那摞文件“砰”的一聲，扔在陸哲麵前的書桌上，紙張散開，鋪了小半個桌麵。

“這些，是我最近一周的練習題。”

秦霜環抱著雙臂，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兩個小時，你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做完，我檢查。”

她的言下之意很明顯，這是第二輪考驗。

考驗他的解題能力和速度。

陸哲垂眸看去。

最上麵的一張，題目是關於非正常積分的斂散性判別。

再往下翻，是線性代數的矩陣特征值問題，電磁學裏的麥克斯韋方程組應用，甚至還有幾張模糊的、像是從某個大學內部論壇打印下來的理論物理討論題。

這些題目的難度，已經遠遠超出了高中生的認知範疇。

就算是重點大學物理係或者數學係的學生，看到這些題目，都會感到頭痛。

秦霜這是想用絕對的難度和龐大的題量，將他徹底壓垮。

她想看到他麵對這些題目時，束手無策、滿頭大汗的窘迫模樣。

她要用這種方式，把自己在車上丟失的場子，重新找回來。

【我就不信，你連這些都會！這可是我爸專門請來的大學教授出的附加題，做不出來就乖乖認輸，承認你隻是個會點德語的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