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清早,宴清禾一邊吃早膳,一邊聽衛梟說最近發生的事。
“滄河上遊決堤,洪水淹沒了州縣,地方官員不敢上報,隱匿災情,甚至攔截南下逃荒的災民。據估計人數有數千人,在京城四十裏之外的昌平縣。”
“昌平縣的官員也沒人管嗎?”
“屍位素餐之輩,隻想他們自生自滅。”
宴清禾好像想起什麼,手一頓,激動地說:“昌平縣?那不就是軍需庫的位置!”
衛梟不知道宴清禾為何興奮,“對,那是軍需庫之一,運給將軍的軍需也在裏麵。”
宴清禾眼睛一亮,當即下令:“清點親衛!一會分批出城,在城外思古亭集合!”
上次據她探查,軍需庫地處隱蔽,隻有一百來人看守,看守的人估計覺得京城腳下也不會有人敢去偷搶。
不過一個時辰,宴清禾輕車熟路帶著五六十名親衛到了軍需庫。
守門的官兵隊長“唰”的一聲抽出佩刀,刀鋒折射出冷光,他上前一步,眼神敏銳,“你們是何人!軍事重地速速離開!”
宴清禾縱身下馬,高束的馬尾在空中一蕩,更顯她利落非凡。
她沒有拿武器,走向官兵隊長,從腰間拿出一個令牌,亮給隊長,令牌上麵赫然刻著“鎮國公府”四個大字。
“我是昭華郡主,也是鎮國公的女兒,這批糧食,我要拿走。”
隊長細看了一下令牌,果真是鎮國公的令牌,“不行,您雖然是郡主,但是這是軍糧,沒有軍令,不能拿走!”
宴清禾高聲道:“我不為難你,把你們司庫叫出來,我同他說。”
官兵隊長使了個眼色,一個官兵連忙去和司庫說此事。
司庫生得肥頭大耳,圓臉上嵌著一雙細眼,眼中冒著精光,正在悠閑小憩。
“什麼?昭華郡主來拿糧草?”司庫眼神變換,難道說郡主是知道了什麼?不對,此事十分隱秘,若非林大人的親信,無人得知。
“走,我們去看看。”
到了門口,司庫搓了一下手,笑得諂媚:“昭華郡主您怎麼來這了?”
宴清禾言之鑿鑿,“來拿糧草,你應該知道有災民流竄到了昌平縣,本郡主要開倉放糧。”
司庫倒是聽說郡主跋扈,但是沒想到如此隨心所欲,聽到昌平縣有災民所以來拿軍需糧草拿去賑災,這算哪門子的事。
司庫還是討好道:“郡主真是仁慈,昌平縣有災民,應該去開衙門的糧倉,怎麼能動用軍糧。”
宴清禾無賴地說:“我不管,這糧草是運給我爹的,我用用怎麼了。”
司庫臉上實在掛不住,今天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宴清禾把糧草拿走,軍令不可違,更重要的是,他知道這裏麵到底是什麼,如果真的被人發現,他十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郡主一定要胡鬧嗎?這糧草沒有兵部的命令,臣絕對不會讓你帶走。”
“什麼胡鬧!本郡主是去救人,天塌下來,陛下怪罪下來,本郡主頂著。你到底為什麼不答應。”
“既然如此,”司庫發現宴清禾完全說不通,那就隻有動用武力了,今天除非他死,不然糧草絕對不能被帶走,“動手,把昭華郡主拿下!”
官兵聽到命令,抽出兵器,衝向宴家近衛。
宴清禾當即後退一步,叱吒道:“上!”
她早已交代過宴家近衛,以製服為主,不要傷人,不然不好處理後續。
吩咐已下,宴清禾也順勢加入戰場,久違舒展筋骨,她也有些手癢。
抽出佩劍,劍鋒映出一道寒光,她身形飄忽,並未直取要害,劍尖專攻肘、腕,打落武器。劍光閃過,兵器墜地,竟無一人能靠近她三尺之內。
光論武力,守庫的官兵自然打不過宴家親衛,但是宴清禾有令,不能傷人,打起來難了許多,官兵倒下後,稍緩一會複又站起。
近兩刻,才結束打鬥。
宴清禾提劍走向庫內,卻被司庫死死地抱住了腿:“不能去啊郡主。”司庫現在就想拖到換班,快點來人攔住她。
司庫身體肥碩,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旁人竟也拉不開。
此時,一輛紫檀木馬車穩穩停在軍需庫前,車夫是個少年意氣的俊俏男子,四名黑衣侍衛悄然立於車周。
“昭華郡主這是在做什麼?”
容珩身著一襲青色雲紋錦袍,不緊不慢地走下馬車,微眯雙眼,看著眼前的場景。
刺客的事有了些眉目,他本想來此驗證,卻看到司庫抱著宴清禾大腿的場麵。
他掠過地上低聲哀嚎的官兵,再看看周圍這些宴家親衛,把事情猜了個十之六七。
宴清禾看到容珩,隻覺得頭疼無比,這個堂堂首輔不好好在京城處理朝政,出來溜達什麼,官兵司庫可以打趴下,容珩又不行。
要是貿然說軍需有問題,容珩不一定相信。就算真聽她的話去查,如果詢問她如何知曉的,又該作何解釋。
司庫看到容珩,隻感覺是天降救星,眼淚都要出來了,撒開了宴清禾的腿,跪到容珩麵前:“首輔大人為我做主啊!昭華郡主青天白日來明搶軍需糧草,老臣拚了一條老命才把郡主攔下,您快勸勸她。”
容珩行至宴清禾麵前,冷玉似的眼眸就這樣看著她,“毆打官兵,意圖擅自動用軍需,郡主意欲何為?”
宴清禾粲然一笑,露出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有災民流亡到昌平縣,我拿給我爹的軍需分點給大家,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本官也已聽說昌平縣的災民事情,自然會上報朝廷,不需要郡主擔心。”
等朝廷解決,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宴清禾不信這些說辭。
她餘光瞟到,容珩沒有帶太多人了,但是那五個侍衛,看起來都不太好對付。
如果不理會他們直接搶糧,他們回京城上報了朝廷,隻怕那些貪官聽聞風聲提前把東西換回來,揪不出幕後的人。
她眼中閃過一絲暗色,佯裝歎氣:“其實是有軍機政要,父親有家書與我,我實在沒轍,才出此下策。”
容珩聞言,唇角淺淺一勾,但是那笑意卻未達眼底:“郡主慎言,邊境有何消息為何不告知兵部和陛下,而以家書的形式告知郡主,鎮國公不是不識大體的人。郡主既然是鎮國公的女兒,就不要汙了鎮國公的名聲。”
這話就差明著說她在胡編了,果真是難糊弄,但是她必須要揭穿軍需濫竽充數的事情,災民她也必須要救。
宴清禾裝作沒聽懂容珩的意思,繼續胡謅,“父親給我消息自然是有深意的,我可以悄悄和你說。”勾了勾手指,示意容珩俯身湊過來聽。
容珩目光微斂,略一遲疑,終是依言俯身。
距離夠了。
宴清禾快速出手直劈容珩的頸側,以她的武力,有十足的把握將他敲暈。
就在即將接觸的刹那,容珩身形一側,躲過了那一記淩厲的手刀。
宴清禾暗道不好,容珩居然會武,而且水平不差。
“郡主這是何意?說不清,就滅口?”容珩目光全是審視,宴清禾的行為著實蹊蹺。
他自幼遭遇過大大小小的刺殺,為了有自保能力,祖父自幼請來大內高手教習,卻從未顯露於人前。
跟隨而來的五名侍衛,眼見形勢不對衝了過來,卻被衛梟等人攔下。
宴清禾也不和他做口舌之爭,直接動手,一不做二不休,今天這糧她拿定了。
十餘招過去,宴清禾虛晃一招佯攻下盤,待容珩重心微移,左腿橫掃他的膝彎,容珩想退卻慢了半分,生生挨了一下,重心不穩。
就趁著這一刻,宴清禾貼近他身邊,反扣他雙手在身後。
“首輔大人,得罪了。”她聲音響在耳側,氣息溫熱,手上卻幹脆利落,毫無歉意。
一旁的司庫眼睛都看呆了,萬萬沒想到,昭華郡主膽大包天成這樣,打了首輔還抓了他。
宴清禾看向和衛梟打鬥的侍衛等人,高聲道:“衛梟,停手!”
衛梟等人聽到命令,不再和容珩的侍衛纏鬥,且戰且退。
“江夜住手,宴清禾你可知你在做什麼?”因為剛才的打鬥,容珩的聲音有些低啞,他第一次直呼其名。
“知道,”宴清禾答得幹脆,“我都說了是賑災了,首輔大人非不信,一會你就知道了。為了以防大人使詐,先委屈一下。”
宴清禾利落地抽出自己束發的絲帶,將他雙腕縛住,一邊安排宴家將士,“衛梟你們分一隊過去把糧食搬上車,另一隊把這些人捆了。”
司庫知道事情無可轉圜,癱坐在地上,嘴上喃喃道:“完了,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