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這場比賽孤看也不用再比第二輪了，此局馮凝勝。”馮太後一錘定音，又命芳齋將馮凝書寫的經文傳閱下去，對她讚不絕口。

“祖母--”彭城差點被氣哭了。

太後平靜的眼神看過去，彭城一句話也不敢說了。

馮清看著馮凝默下的經文，自己輸得不甘心，明明她的字寫得與自己相差不大，隻是略微大氣流暢一點，太後就判她勝，判自己輸，為什麼棋差一著輸給了她！

馮潤氣得簡直想發脾氣把這份經書扯得粉碎，自己和姐姐好不容易又攛掇動彭城出麵，如今功虧一簣，將來她倆再想說動彭城不可能再如此輕易了！

太後麵上露出幾分真心實意的笑容，芳齋將太後賞賜的東寶緞奉給馮凝，馮凝看著呈在盤中明光亮麵，輕膚柔軟的緞子開心得不行，忙行禮謝賜。

“姑母，我是不是還可以提一個請求呀？”馮凝躍躍欲試試探道。

太後此時看她嘚瑟的小模樣也有些喜愛了，哈哈大笑起來。“自然。你說吧”

“那，那我能不能提兩個請求？”馮凝激動起來，得寸進尺。

“一個就不錯了。你還想要兩個！做夢！”彭城又是氣悶又是嫉妒，不滿道。

太後卻付之一笑，沒說行也沒說不行。“你先說說看！”

“姑母，我第一個請求就是不必罰她們抄我那份經書，我會抄寫好送到您殿裏來。但是希望姑母答應我，待我抄寫完經書讓我出宮歸府。”

“另外一個小小的請求就是希望姑母下旨放還一個名叫宋宋的女官，我想帶她回王府。”馮凝兩個請求講完有些緊張地期待著，圓鈍的眼睛清澈如水，又如月光晶瑩剔透。

被這樣似稚童似小鹿般的眼神期待地看著，連馮太後都說不出拒絕的話來，心中還另升起一陣憐愛。

這孩子天真無邪，被人聯合算計也不放心上，孝順體貼，又有一顆赤子的憐憫之心。無怪阿誕最疼愛她這個女兒。

“在宮裏住著不好嗎？為何這樣想回府呢？”太後隨口一問。

馮凝卻險些哭了，鼻頭酸酸的。聲音穩了穩才沒有哽咽。“姑母，我想爹爹和娘親，我想回府盡孝，待在他們身邊。宮裏再好我也想他們。”

這一番話真情實感，倒正契合了太後顧念親緣的那顆心。

“好孩子。好，孤允了”

彭城的不甘心都快寫到臉上了，馮潤則低著頭攪著腰間的流蘇盡力壓製住臉上不甘的神色。

惟有馮清沉默片刻笑著開口稱讚起馮凝的字：“九娘的經書令人心服口服。姑母，雖說九娘不計較輸贏，可是願賭服輸，六娘會謄抄經書呈上。”

太後聞言欣慰，也對馮清稱讚了幾句，還賞賜了另一件青花緞給她。

月色將起，已至晚膳時分。太後將幾個女孩都留在長寧殿用膳，而元繡向太後請安從太極殿過來。

馮清放下輸贏之心，體貼太後心意講誦起佛經書文中的菩提故事，聲音柔和動聽，她生得又美，講得妙趣橫生。方才因輸了比賽對她和馮潤不滿的彭城又對她喜歡起來。

太後暗自在心中讚歎，六娘有毅力心也堅定，能幾乎馬上放下勝敗之事，將心思放在自己身上用勁，不怪能將彭城籠絡得死死的。小小年紀有這樣的韜略城府，元繡的皇後若是她，倒是能令自己放心。

自己逼著阿誕娶博陵，不就是為了讓馮家與元家綁得更緊更深嗎？馮清的出身也恰到好處。

“娘娘，陛下的輦轎到了。”有宮人躬身回稟。

“陛下--”長寧殿的宮人見禮請安，元繡自秋風中走進來，帶著一股涼意。

馮凝聽馮清講故事聽得入迷。或者說馮凝最大的愛好之一便是聽故事。

上一世初見後元繡帶著她去旬獵，元繡擔心她小小年紀坐在帳中等自己會無聊，專程從宮中帶出一位特別會講故事的宮侍長風伺候在她身旁，待元繡狩獵回來，馮凝果然乖乖地坐在自己的帳中還在聽長風講故事。

除了馮太後以外，眾人都站立起身，馮凝才驚覺回神跟著眾人一起向元繡見禮。

芳齋回複已備好晚膳，眾人到宴廳落座。

“坐下吧，都不是外人。”元繡向太後請安後落座，身旁彭城緊挨著他坐下了。

太後搖了搖頭，喚馮清坐到自己身旁，馮潤挨著馮清坐下。而馮凝則被安排坐到了彭城身邊。

各自的案幾上吃食都很樸素。馮太後厲行節儉，除了盛大的祭祀典禮與國家慶典所備豐盛外，素日裏都是簡單吃食，甚至衣物都是換洗著穿。曾經宮裏的廚子做菜飛進菜裏了一隻小蟲，馮太後著筷見了也不過一笑了之。

在座的諸位裏，彭城與馮凝是性喜奢華好美食的，馮清馮潤常年在北平王府受到苛待對吃食並不上心，元繡兩輩子在這上麵也不太講究。

太後用膳時不著痕跡地觀察著幾個孩子，彭城吃得不樂意，扒拉著扒拉著許久才吃一口。這個孩子恐怕那日在生辰宴是打小以來第一次吃虧，都說吃一則長一智，偏偏這個莽姑娘回回吃虧也不長教訓。

又不著痕跡地將視線移到馮凝身上，表情與身旁的彭城如出一轍，一看就是在家嬌慣成性，比彭城還挑剔。案幾上的菜幾乎沒動，隻假模假式地夾著著一盤筍青慢慢地嚼著。

身旁馮清馮潤姐妹吃得細嚼慢咽，禮儀大方，既不露偏好也沒露出對菜式的不滿，馮太後心道看來兩姐妹果然在王府吃過不少苦，自己安排的這個晚膳大多世家姑娘可都是難以下咽的。

目光又落到元繡身上，明明才十五歲，卻比他父親，比太祖同齡時都更加穩重莊嚴，有時候自己都覺得自己麵對的不是一個還未親政的少年，而是一個早已手握權柄多年的沉穩帝王。

“祖母，我聽說您宮裏新來了一個廚子很會做蓴魚羹，孫兒倒想嘗嘗。”馮太後目光移到元繡身上時元繡便有察覺。見馮凝幾乎沒動筷，元繡心道她哪裏吃得下這樣簡陋的東西，歎了口氣向太後請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