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哥哥在的時候,他每次看到螃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最後卻總是硬生生別開臉,對我說:
“弟弟吃吧,我不喜歡吃,真的。”
有一次,我問他:
“哥哥,爸媽這麼偏心我,好東西都先緊著我,你不會難過嗎?”
他笑了,笑容幹淨又溫暖。
“不難過啊,這有什麼好難過的。”
他輕輕牽著我的手,
“爸媽在吃的、用的上對你好些,可他們供我讀書了啊。供一個大學生,要花好多好多錢的。他們給我的,一點也不少。所以,我覺得很公平。”
想到哥哥那總是帶著甜意的笑容,我的心就隱隱地揪痛起來。
如果我沒有這身病。
我們家,本也可以過得輕鬆一些。
爸爸和媽媽都打著兩份工。
白天在塵土飛揚的工地上搬磚,晚上在嘈雜的飯店後廚洗盤子。
兩個人累死累活,一個月能掙一萬五。
可我的腦癱治療費用,每月就要八千塊。
其實有公立的康複機構,對我這樣家庭困難的患者是免費的。
我也去過一陣子,但媽媽覺得那裏的效果太慢,執意把我送進了私立機構。
每天中午,她送我去,兩小時後再把我接回來,風雨無阻,整整十六年。
每小時八百塊的康複訓練,媽媽眼皮都沒眨一下,每周堅持送我去三、四次。
還有那些五花八門的藥。
所有的錢,像流水一樣用光。
於是,哥哥上大學時,連基本的生活費都沒有,隻能拚命地勤工儉學。
為了我,家裏的每個人都活得精疲力竭。
其實,為了不讓他們再被我拖累,我試過好幾次,想自己結束這一切。
每次,都被硬生生從死亡邊緣拉了回來。
好在,這一次,老天爺終於開了眼,讓我如願以償。
記得小時候,外婆總會從老家坐兩小時的大巴車,拎著一籃土雞蛋來看我。
她見媽媽被我折磨得憔悴不堪,心疼得直掉眼淚。
終於有一次忍不住對媽媽說:
“你實在撐不下去,就把阿生丟了吧,你老公和阿燁會理解你的。”
媽媽不聽,為此和外婆大吵一架,聲嘶力竭。
從那以後,外婆再也沒來過。
媽媽,也像是沒有娘家了。
思緒被拉回冰冷的現實。
媽媽默默地把那兩隻冷掉的螃蟹用碗扣好。
她自己也一口沒吃,轉身回了屋。
睡前,她站在我那緊閉的臥室門口。
聲音已經啞了,帶著濃濃的疲憊:
“飯給你放桌上了,餓了就自己起來吃。”
房間裏自然沒有回應。
她似乎連生氣的力氣都沒有了,歎了口氣,轉身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