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嗬,嗬嗬。
青畫用餘光瞥見嚇得跳起來的清黎,嘴角顫動,忍笑忍得十分辛苦。
啊,我這豬隊友一般的五師兄......
“是知離。”青畫道。
“知......所以我們一直在獄卒眼皮底下商量越獄?”
“第一,知離不是獄卒;第二,我們沒商量越獄。”
喝了清黎的血,東留臉色稍複,隻是傷口那團“黑麵團”讓青畫不知該如何處理——該留著還是去掉?
“我不是來救你們了嗎,還計較什麼。這黑糊糊的是什麼?真惡心。”清黎邊說邊伸手摳出那團黑物。
青畫:“......”
清黎將“黑麵團”丟給她,捏著鼻子滿臉嫌棄:“給你,味道好熏人!”
青畫幾乎欲哭無淚:“你手怎麼這麼快!看,傷口又流血了!蠢鳥,我跟你拚命!”
清黎嘴角一抽,意識到自己可能真做了蠢事,默默抬手用自己一塵不染的袖子捂住東留的傷口。
“知離......”
“你們真吵。”
青畫正要轉身求助,知離那張骨感分明的臉驟然在眼前放大,嚇得她心頭猛跳。
知離緩緩退後,坐在地上看向清黎,良久才微微一笑:“謝謝你救了我。”
“哦......不客氣。”清黎愣愣答道。
青畫心急如焚——現在是客氣的時候嗎?東留都快死了!
“讓開。”知離毫不客氣地推開清黎。這位慣常風騷的貴公子踉蹌跌坐,一臉茫然。
黑麵團重新堵住傷口,青畫鬆了口氣,握住知離幹枯的手連聲道謝。
“好厲害......”清黎喃喃,隨即催促,“小七,該走了。”
青畫看向知離——她會放他們走嗎?
“姥姥醒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知離忽然說。
“不行,”青畫煩躁地抓抓頭發,“墨逢劍不知去哪兒了。”
斂豔扇丟了還可求蓮祗再拔羽毛,墨逢劍卻絕不能丟——那是青丘的傳承,狐君的象征。
“先走,日後再找!”清黎架起東留,“小六還昏迷著。”
青畫抱起七弦琴搖頭:“五師兄,你帶東留先走,我必須找到墨逢。”
“你!”清黎咬牙,“白青畫,你冥頑不靈!”
青畫低頭抿唇,苦笑。是,我就是冥頑不靈。
有些東西可替代,有些卻非他不可——譬如墨逢,譬如東留。
她不再理會清黎,轉向知離:“知離,你見過墨逢嗎?純黑劍身,東留的劍。”
“知道,”知離點頭,“我帶你去。”
“謝謝!”
“喂!”清黎拉住青畫,“你就這麼跟她走?不怕被騙?”
“不怕,”青畫唇線緊抿,“別無選擇。”
“等等!我跟你一起。”清黎歎息,“師父若知道我少帶一人回去,非削了我不可。”
“那你倒是明白......可東留怎麼辦?”
清黎也無計可施。
“弄醒就行。”知離上前抬腳欲踢,青畫慌忙擋在東留身前。
知離雖瘦小,力氣卻大,一腳踹中青畫,連帶撞倒東留與清黎,三人跌作一團。
若這一腳落在東留身上,他恐怕再也醒不來了。
“噗......”知離低頭輕笑,迷茫眼中終於閃過一絲光亮。
“咳——”東留咳出一口血,竟真被震醒。
“東留!”青畫捧著他的臉,又哭又笑,“你終於醒了!”
東留眨眨眼,稍一動便牽動傷口,疼得吸氣:“嘶——”
“別動,傷口會流血!”
東留眉梢微動,手指輕拭青畫嘴角:“你這血跡......你吸我血了?”
青畫:“......”
清黎:“......”
東留輕笑:“也好,總算沒浪費。”
知離:“噗!”
無論如何,東留醒了,還會說笑,精神尚好。
這樣,青畫便能放心去......
清黎打斷:“容我提醒,咱們得趕緊找劍。小姑娘,劍在哪兒?”
“別叫我小姑娘,”知離瞪眼,氣勢驟顯,“我是知離。”
“不就叫錯稱呼嘛......”清黎嘀咕著爬起。
“你們的東西在姥姥房間。”
姥姥的房間?那不是自投羅網?
“黃昏時分,姥姥會醒。那時房間無人看守,但暮色降得極快——一旦白骨洞陷入夜色,你們誰也走不了。”
“那就不去,”東留從對話中理清頭緒,斬釘截鐵道,“劍不要了。”
“墨逢我必須拿回,”青畫直視東留,“那是我父君的佩劍。”
“快勸勸她,白青畫固執得要命,不就一把劍......”
“青畫,”東留皺眉打斷,“與你相比,什麼都不重要。”
“可那是我父君的劍!”青畫握了握他的手又鬆開,“東留,你和五師兄先走,我很快回來。”
“青畫。”東留眉頭緊鎖。
“知離,我們走。”
青畫咬牙跟上知離,不敢回頭。她怕看見東留的神情,也說不清自己為何如此固執。
千曲百折的洞穴,猶如她紛亂難解的心緒。
“你趕他走,是怕他再受傷吧?”知離似笑非笑,“剛才那少年,你喜歡他?”
“嗯......你似乎精神好些了。”青畫含糊應道。
“越近黑夜,我越精神。”知離眯起眼,那無所畏懼的神態竟與萬花樓挑釁時相似。
這姑娘真是古怪,青畫幾乎懷疑先前那個病弱求死的知離是否真實存在。
“這裏叫白骨洞?”
知離忽然拉住青畫往旁一閃:“嗯,姥姥的洞府——小心腳下有坑。”
你姥姥莫非是白骨精?
青畫粗略打量洞穴:四壁皆白,頂、牆、地一片蒼白。
她不禁感歎:“不愧是白骨洞......”
“這隻是姥姥的障眼法,”知離抬眼,目光略帶鄙夷,“這都看不出?”
青畫頓覺自己學識淺薄。
她忽然想起萬花樓的花魁如煙:“知離,你對那花魁做了什麼?”
“不是我,”知離搖頭,“是姥姥看中了她的嗓音與容貌,親自下的手。”
“什麼?”青畫愕然。
“如我這般的小妖在此還有許多,我們是姥姥豢養的奴隸,專為她尋覓美人。”
“覓美人何用?”
“姥姥常需換臉,”知離一言道破,“有時也取嗓音。我們這些小妖便是為她搜尋、甄選——如我誘那花魁歌唱,姥姥若喜歡,便會奪取。”
青畫默然。原來知離所做竟是如此傷天害理之事,難怪她那般自我厭棄。
“你為何不逃?”
“逃不掉的,”知離搖頭,“除非我死,或姥姥亡,否則永無解脫。”
所以她才求人殺她......
青畫拉住她,認真道:“知離,待我取回劍,我們一起逃吧!我師父很厲害,定能擊敗冥姥!”
知離輕笑搖頭。
“到了,姥姥的房間。”
知離推開門,光亮透入,青畫一眼便看見墨逢劍——斂豔扇搭在劍身熠熠生輝,想不注意到都難。
墨逢靜靜倚在牆角,沉靜溫和,猶如記憶中父君的模樣——他總是溫和含笑,用寬厚手掌輕撫她的頭,以最柔軟的聲音喚她:“青畫啊......”
青畫眼眶一熱,上前抱起墨逢:“父君。”
她已經太久未歸青丘。山頭的草青了又黃,父君身體可好些?娘親是否又因東留之事與父君慪氣?為何......還不來看她?
“哦,你哭了。”
“沒有,”青畫拭去眼角濕意,咬唇道,“隻是有些想娘親了。”
她暗自決定:此次若能回去,定要向蓮祗告假,回家看看。
“青畫!”
二人剛取回劍與扇,還未出門,便聽東留的喊聲自通道那頭傳來——老天,青畫此生從未聽他如此高聲喊過。東留向來慵懶,能不言則不言。
她們回頭一看,幾乎想轉身退避。
東留狂奔而來,身後跟著咬牙切齒的清黎,二人手腳並用,喘息急促,顯是奔逃已久。更令人心驚的是,他們身後竟追著兩頭巨獸!
“發什麼呆,跑啊!”知離一把抓住青畫的手,全力狂奔。
青畫此刻隻想痛罵後方兩人——你們繞了一圈,竟引來這麼兩個大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