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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那團黑影襲向知離,大抵誰都不曾料到,連青畫在內,眾人皆是一默。

清黎甚至同情地瞥了她一眼,看得她險些一口老血噴在他臉上。

青畫萬分幽怨地想:難道我真的已經醜到連妖怪都不屑一顧的地步了?不是說九尾白狐天生媚骨、容顏姣好嗎?

因著這一默,黑影已趁機竄入知離體內,眾人措手不及。

“姥......姥......”知離雙手扼著脖頸,麵容扭曲,幾近窒息,卻仍從喉間擠出這兩個字,倒令人佩服。

“姥姥?”青畫一驚,猛然想起,“東留,方才那妖怪的聲音,不正是花魁的聲音嗎?”

東留亦是一凜。可萬花樓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他們並不知曉。唯一可能知情的......兩人齊齊望向清黎——他們那風流騷包、豔麗奪目的五師兄,此刻正執弓立於麵目猙獰的知離身旁,嘴角微微抽搐。

請容他如此——愛美之人,見著這般可怖模樣,難免不適。不論知離往後會出落得多秀麗,此刻的她,麵容確是有些駭人。

“五師兄!”

清黎回過神,將長弓收回掌心繁複的印記中,快步走來。

鳳凰終究是鳳凰,連收放兵器都要刻個傳承印記。哪像青丘的落魄狐狸——白析將墨逢劍留給東留時,連半紙誥書都未留,更別提青畫手中這把流光溢彩的羽扇了,說穿了,不過是一捧鳥毛......

“怎麼辦?”一彙合,清黎張口便問。

......別問我們呀!難道我們知道該怎麼辦似的。

東留環顧四周,蹙眉道:“先離開此地再說,此處太過凶險。”

“這兒......究竟是哪兒?”青畫仍有些迷糊,卻也知道這條長街並非先前所在。

“怕是已落入那老妖婆的圈套中了。”清黎一擺手,“你們不知我方才瞧見了什麼——那花魁的臉被人剝了,血肉模糊,還失了聲,已是啞了......”

“青畫!”東留猛地將她拉開,一道冰冷刺骨的氣息貼著她麵頰掠過,一縷鮮血緩緩淌下。

青畫:“......”

知離就站在她身側不遠處,抬起的手上指甲已變得纖長尖利,宛如細長的骨劍。這滲人的指甲,方才險些劃破她的臉——若非東留及時相救,此刻怕是已刺穿她的頭顱。

青畫不禁咽了咽唾沫,額間一片濡濕。

“小六,你持劍劈開這空間!”清黎反手一展,橘黃光芒的長弓再度顯現,箭尖直指知離。

墨逢既能劈開三生秘鏡,這處空間或許也可一斬!

知離微微側首,瘦削的臉上毫無表情,一雙大眼平靜地望著三人,無悲無喜。那般空洞的眼神,隻一眼,便令人永生難忘。

四周氣息越發壓抑。黑色紋路自知離頸間蔓延而上,覆了她大半張臉,透出森森邪氣,最終在額心凝作一點墨痕。她僵硬的神情忽地消散,嘴角緩緩揚起,雙眼眯成細縫:

“姥姥......很喜歡你的臉呢,小姑娘......”

“她怎麼了?”

“被附身了。”清黎沉聲道,“小六,快動手!”

東留一把抽出墨逢。劍身漆黑如墨,古樸無鋒,兩側刻著數行蠅頭小楷——寫的什麼,青畫卻一字不識。

唯有兩個最大的字她認得:墨逢。

就這麼走了嗎?那知離呢?不救她了嗎?

“東留......”青畫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低聲道,“東留,我們......能不能救救她?”

“小七,莫要任性!”清黎低聲斥道,“留在此處,我們什麼也做不了。那老妖婆,非我等所能敵!”

“......”其實青畫早想問了——為何清黎一直稱那妖怪為“老妖婆”?

“既不能救她,那你帶她來此作甚?”青畫悻悻指向知離。她雖在笑,彎起的眼中卻無半分笑意。那過於直白的目光,看得青畫心頭虛浮。

“她方才......”清黎一頓,微微垂首,“她方才向我求救......求我,救救她。”

青畫一怔,腦海中再度浮現知離趴在地上的模樣——緊握的小手,倔強的眼神,那股不服輸的勁兒,像極了......東留。

小小的東留,瘦削的東留,沉默的東留,被其他孩子欺負的東留......他便總是這般沉默著握緊雙手,倔強地望向遠方。即便一言不發,青畫也知道,他從未放棄。

因為他從不在乎失去什麼。

而青畫,一直注視著他。

青畫似乎有些明白,自己為何如此在意知離了。

“師兄,”東留舉起墨逢,目光凜冽,“行與不行,總要試過才知。”

清黎猛地抬頭:“白東留,你瘋了不成!難道你感受不到那老妖婆的修為?那不是我們能招惹的——會死的!”

“師兄,”東留淡淡道,“你就這般怕死?”

清黎身形一震,連退兩步,沉默良久,方狠狠道:“隨你去罷!小七,我們走!”

青畫默默站到東留身邊:“五師兄,東留在哪兒,我就在哪兒。”

“你們......!”清黎漲紅了臉,用力一拂袖,咬牙切齒道,“隨你們了!小爺不管你們的死活!”

言罷,轉身奔入黑暗之中。

“五......”青畫伸著手,嘴角一抽——他竟真的走了!

可是,清黎這般突然發作,究竟在氣什麼?

“東留啊,”青畫輕歎,“五師兄那把映日弓可真亮,大抵能當盞燈籠使。這般就算他獨自一人,也不怕磕著摔著了。”

東留:“......”

清黎雖去,知離仍在。她立於原地,眉梢微挑,眼角輕吊,似笑非笑,嘲諷之意仿佛能傳出三裏地。

她這是在嘲笑清黎怯懦麼?不得而知。

可青畫記憶中的清黎,曾義無反顧撲入三生秘鏡,毫不猶豫為她擋下天雷,絕非這般貪生怕死、拋棄同門之人。

他定有自己的打算。

青畫湊到東留耳邊,細聲問:“東留,五師兄究竟想做什麼?”

東留眯眼瞧她,半是無奈半是倦怠:“我怎知道。”

他眼眸本就細長,這一眯,更似昏昏欲睡,慵懶之氣又漫了上來。青畫望著他一陣恍惚,險些以為已離了這險地,回到溫暖臥房,點了香爐正欲安眠——得,方才攢起的緊張,又散了大半。

可轉念一想:拖延這般久,東留定然乏極了。他分明還是個病人啊!

“不會有人來救你們的。”知離又笑了,那嗓音果然與花魁如煙一般。再思及清黎所言,莫非真是知離奪了她的聲音?

那知離與這妖怪,豈非一夥?

......那還救她作甚?

“你的臉可真美......我要剝下來,送給姥姥!”知離一步步逼近,笑容越發猙獰,與先前那麵黃肌瘦的小姑娘判若兩人。

“整日姥姥姥姥的,你家姥姥究竟是誰?”

知離一怔:“乖乖,你竟不曾聽過冥姥大名!”

青畫擎起斂豔扇,齜牙道:“那你可聽過我師父的名號?蓮!祗!老!祖!宗!”

知離又是一愣:“那是誰?”

“......”

蓮祗這名頭......竟這般不好使?他這捧鳥毛更是無用!說好了見扇識相的呢?從!來!就!未!遇!見!過!

“東留,我們也走。”既然知離與冥姥是一夥,便無需救她了。

東留“嗯”了一聲,劍花一挽淩空斬落——不知何時遊至他們身側的黑藤被一劍斬斷,化作黑氣消散。

“走?你們想往哪兒走?”知離又近幾步,臉上紋路與周身黑藤如出一轍,“姥姥......想要你的臉......”

青畫默然:這冥姥,竟比蓮祗還要自負。

知離說著,彎起的眼中卻滑下一行淚:“快......走......”

耳邊再度響起清黎的話:“她方才向我求救......求我,救救她。”

“......”青畫咬牙,心中矛盾至極。

知離這般模樣,定是被體內的冥姥所控。可無論是以劍斬之,還是以火燒之,皆難在不傷她的情形下逼出冥姥。眼下,並無萬全之法。

可若置之不理,青畫實難做到。

究竟該如何是好?她緊咬下唇,眉頭深鎖。

“青畫,回神!”東留將她拉開,深青色狐火在四周燃起,越聚越多的黑藤被燒去大半。對付這些邪物,火攻最是有效,可不消片刻,藤蔓又迅速蔓延回來。

青畫立時會意,手中斂豔扇不停扇動。鳳凰的三昧真火確比狐火猛烈許多,可這些黑藤竟似燒之不盡,反而愈發茂密,漆黑一片,幾乎要將她惡心哭了。

那老妖婆,是想生生耗死他們嗎?

好歹也是修出九尾的狐仙,若真死在此處,未免太失顏麵!

斂豔扇雖利,青畫用著卻不甚順手。除卻扇火,她竟不知還有什麼招式可用。

畢竟青丘祖傳之術並非縱火,而是禦音。白榕可憑七弦琴破敵千萬,殺機隱於琴音之中,操縱萬物不過指尖弦動——便是移山填海,亦在悄無聲息間完成。狐族向來低調,不似鳳凰那般殺人放火、聲勢浩大。

隻可惜青畫尚無那般能耐,不能勾弦即成絕殺。更可惜的是,她聽了蓮祗之言,將七弦琴留在了東留房中,隻帶了這柄斂豔扇出來!

原本還指望清黎能知扇中玄妙——畢竟是他祖宗的翎羽,誰知他不知跑去了何處。

此刻狼狽不堪的青畫,隻能在心中哀歎:你們鳳凰,怎的這般不靠譜?真是豬隊友啊!

壯士斷腕,往往斷在隊友手中。

“青畫,”東留喘了口氣,“我們先退。”

“嗯!”青畫連連點頭,不再猶豫——她已快累垮了。

隻怕那冥姥,不會輕易放他們離去。

“你替我掩護!”東留迅疾咬破指尖,在墨逢劍身上劃過兩道血痕,繼而舉劍朝虛空狠狠劈落——劍鋒未及地麵,卻與無形障壁相撞,迸出墨綠炫光。

“好......香......”

香?何來之香?青畫回首望去,知離臉上的紋路竟在緩緩消退,瞬息之間又覆滿臉頰。她的神情由癡狂轉為迷茫。

“血......”知離朝她伸出手,淚水再度滑落,“救救我......求求你......”

救救我!求你!救救我!

知離這是在向誰說話?青畫囁嚅:“......我嗎?”

那聲音仿佛自虛空傳來,帶著哽咽。

“我要如何救你?”

“殺了我,令我湮滅便好。”知離似是笑了,“你不必內疚。我乃枯骨女,早已死去。”

可是我......

我下不去手。

活了這般久,我還未曾殺過一人。

“青畫!”東留猛地撲來將她抱住,額間汗珠甩在空中,留下數點殘影。

青畫被他撞得連退數步。

在她愣神之際,黑色藤蔓已擰作一股,如利劍般直指她心口。而一直同她說話的知離,卻似從未移動,仍站在原地默默垂淚。

身軀沉重,青畫動彈不得。破空而來的藤蔓已至眼前——它的動作仿佛被放慢了,在她注視下,直直刺穿東留的胸膛,又穿透她的肩頭。

身軀被刺穿的感覺......真痛啊。

青畫抱著東留倒下時,忍不住想:究竟是天雷劈身更痛,還是這般破開血肉更痛?

可無論哪一種,都痛極了......

她緊擁著東留,忍不住思忖:那東留呢?他是真的不知疼痛,還是太過勇敢?就這樣直直撲來擋在她身前,他就這般不將自己放在心上麼?

溫熱血腥噴濺在她臉上,黏膩濕潤,幾乎要催出她的淚來。

東留卻勉強扯出一個笑:

“青畫,沒事......”

傻瓜,東留。

青畫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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