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知哭了多久,倦意席卷而來,我趴在床上昏昏沉沉睡去。
夢裏全是揮之不去的血色。
裴芊小小的身子蜷縮在地板上,渾身抽搐,臉憋得發紫。
她的小手拚命伸向我,哭喊著:
“爸爸救我!爸爸快救我!”
而顧淺和顧生一左一右按住她,顧淺用手死死捂住她的嘴:
“別讓她叫!叫出聲就完了!”
顧淺攥著那支進口哮喘藥,站在一旁冷眼旁觀。
她任憑女兒的掙紮越來越弱,最後徹底不動。
畫麵突然切換,是父母倒在老家樓梯口的場景,鮮血順著台階往下流。
他們對著我伸出手,嘴唇翕動著像是在說:風兒快跑。
可我怎麼也抓不住他們的手,隻能眼睜睜看著鮮血漫過我的腳踝。
“啊!”
我猛地驚醒,渾身冷汗淋漓,心臟狂跳不止。
恍惚間,我想起裴芊去世後不久,裴照無意中跟我說:
“叔叔說爺爺奶奶太討厭了,他們總罵媽媽忘恩負義,還想把他趕出去,摔下去是活該。”
當時我隻當孩子胡言亂語,還教訓了他。
現在想來,那哪裏是意外分明是她們為了掃清障礙下的毒手!
窗外天還沒亮,酒店房間裏一片漆黑。
隻有床頭燈散發著微弱的光,照得我影子孤零零的。
就在這時,手機突然響起,是顧淺的媽媽。
我猶豫了幾秒,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風兒啊。”
嶽母的聲音帶著刻意的溫和。
“媽都聽說了,你跟淺兒鬧離婚?”
“多大點事,忍一忍就過去了。”
我攥緊手機,聲音發顫:
“媽,裴芊是被顧淺和顧生害死的......”
“這不是小事!”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隨即傳來嶽母輕飄飄的聲音:
“風兒,人死不能複生,裴芊和你父母那也是她的命。”
“淺兒和生兒感情好,你就當不知道。”
“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好歹能保住照兒的未來,也能守住顧家的臉麵啊。”
“我父母?我父母也和他們有關?!你早就知道?”
我如遭雷擊,渾身冰冷。
“我...... 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
嶽母聲音躲閃,卻帶著一絲理所當然。
“生兒年輕又帥氣,淺兒心裏有他也正常。”
“你都這把年紀了,離了淺兒怎麼活?”
“別鬧了,回來吧,媽勸勸淺兒,以後讓她多疼疼你。”
原來,連嶽母都知道這一切。
但她們卻為了顧淺和所謂的顧家未來,眼睜睜看著我女兒慘死、父母蒙冤。
看著我被蒙在鼓裏受了五年的苦!
我笑出了眼淚,對著電話一字一句道:
“媽,您放心,我不會回去了。”
“這個家,我不稀罕。”
掛了電話,我徹底冷靜下來。
眼淚換不來公道,軟弱隻會任人宰割。
我打開手機銀行,裏麵是我三十年省吃儉用攢下的私房錢,一共八萬。
我去實現了自己早就試想過很多次的願望。
新衣服、新發型,還有重拾專業。
恍惚間,我又想起過去的三十年裏。
我帶裴照去男裝店時,店員詢問誰買衣服。
他會理所當然的說他是顧客,還說我爸配不上這些衣服。
帶他去理發店做造型,他會說給我爸是個家庭主夫,隨便剪剪就好。
當時我隻輕輕的笑了一下,讓店員給他盡可能的做好看。
從今天起,不止是為了芊芊和父母。
我也要為被辜負了三十年的自己,好好活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