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沈安華吃著窩窩頭，飯菜無味。他想說自己去罐頭廠是為了林莉莉，可話到嘴邊又收了回去。

下午，沈安華換了身體麵的衣服出了門。但他根本沒往鎮東頭的罐頭廠走，而是徑直去了縣醫院。

罐頭廠的工作，一個月幾十塊。

想要掙到一千塊需要很久，也無法讓他揚名。

他帶著上一輩子的記憶，認定自己的路是成為醫生。

他大步走進縣醫院的大門，直接找到了院長辦公室。

辦公室裏，一位老院長正在看文件。

沈安華推門進去，沒有敲門，姿態擺得很高。

“你好，我是來應聘的。”

老院長抬頭，推了下眼鏡，看向這個不請自來的年輕人：“應聘？我們醫院最近沒有招人的計劃。你是哪個醫學院畢業的？有什麼資曆？”

沈安華昂著頭，臉上帶著一種理所當然的驕傲：“我雖然還沒上大學，但我很快就會考上京大醫學院。我的水平，不比你們這的任何一個醫生差。”

老院長愣了一下，他放下手裏的筆，站起身，繞過辦公桌走到沈安華麵前，仔仔細細地又看了一遍。

“年輕人，你有行醫資格證嗎？”

“......暫時沒有。”

“你有臨床經驗嗎？在哪家醫院實習過？”

“......我自學的。”

“那你有推薦人嗎？是哪位醫學界的前輩介紹你來的？”

“......沒有。”

一連三個問題，把沈安華問得啞口無言。

老院長的耐心終於耗盡，他指著門口，毫不客氣地下了逐客令：“出去！我們不是讓你做白日夢的地方！保安！把這個人給我趕出去。”

保安兩隻手叉著，把沈安華往醫院大門外推。

“走走走！我們這廟小，容不下你這尊大佛！”

沈安華被推得一個踉蹌，差點摔在地上，他穩住身子，回頭指著醫院的大門罵：“你們給我等著！有眼不識泰山！等我以後成了全國最有名的醫生，你們哭著求我來我都不來！”

他不信這個邪。

一個縣醫院而已，拽什麼拽？

他就不信，憑著他領先這個時代幾十年的醫學知識，還找不到個識貨的地方！

沈安華一連又跑了好幾家鎮上的衛生所，得到的無一例外都是白眼和驅趕。

他憤恨地離開，一肚子火沒處發，想了想，還是決定去病房看看沈安平。

可他到了病房，裏麵已經空了。

護士正在換床單，見他進來，隨口問了一句：“找人啊？這床的病人今天一早就辦出院手續走了。”

走了？

沈安華心裏更煩躁了，但轉念一想，沈安平腦子裏可都是發財的路子，早點出院也好，早點賺錢，他們就能早點擺脫現在這窘迫的日子。

沈安平確實一早就出院了。

他一刻都不想在醫院多待，他要去大展拳腳。

可剛走到村口，就聽見幾個婆子在樹底下嚼舌根。

“聽說了嗎？老沈家把祖宅給賣了！”

“真的假的？那可是祖上傳下來的房子，怎麼說賣就賣了？”

“還不是為了他那幾個兒子！一個把人治壞了欠了一屁股債，一個跟人打架把臉皮給傷了，不賣房子哪來的錢哦！”

沈安平衝到那幾個婆子麵前，大聲質問：“你們說什麼？誰把房子賣了！”

婆子們被他嚇了一跳，看清是他，撇了撇嘴。

“還能有誰，你爸唄......”

後麵的話沈安平已經聽不清了，他滿腦子隻有一個念頭：沈念心！都是沈念心害的！

他怒氣衝衝，憑著記憶就往沈念心的單位宿舍跑。

沈念心剛到宿舍樓下，還沒上樓，旁邊就躥出個人影，直接堵住她的路。

“沈念心！”

沈安平半張臉蒙著紗布，另一隻露出來的眼睛通紅著，衝她吼：“房子沒了！你把家逼得賣了房，現在你高興了？！”

沈念心看他那樣子，一句話沒說，抬手就扇過去一耳光。

“啪！”

一聲響，沈安平被打蒙了，捂著臉，半天沒動。

“清醒了？”沈念心甩了甩發麻的手，“房子是爸賣的，主意是林莉莉出的，你跑來找我鬧什麼？”

“我已經不是沈家人了，你們家的破事，別來煩我。”

“你......”

沈安平氣得發抖，往前衝了一步又停下，被沈念心看得不敢再動。

沈念心沒再瞧他，開了口：“你要是再來糾纏，我就去報公安，說你騷擾。你自己掂量。”

說完，她繞開人，直接上了樓。

沈安平一個人站在樓下，臉上火辣辣的。他沒地方去，轉了一圈，又走回了醫院。

剛到醫院門口，迎麵就撞見沈安華。

“二哥？你怎麼回來了？”

“三弟？你在這幹嘛？”

兄弟倆對上眼，都歎了口氣。

兩人找了個牆角蹲下，三言兩語把事一說，都明白了。

沈安華也一臉愁容，“現在住的地方都沒了，就指著那點錢租了個破院子。”

沈安平蹲不住了，“不行，不能這麼幹等著！”

他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三弟你放心，哥有的是辦法賺錢！不過，我需要本錢！”

兄弟倆一拍即合，轉身就回家找沈國林要錢。

沈安平從沈國林手裏拿過自己的那份錢，七十塊，然後對著愁眉苦臉的一家人開口。

“爸，媽，莉莉姐，你們放心！不出半年，我讓你們住上比以前還好的大房子！”

沈安平拿了錢，第二天就沒見到他。

他把錢換成票，再用票買回兩大布袋子的肥皂、火柴、糖果和餅幹。

......

沈念心盤算著日子，距離離開還剩三天。

她去滬市見母親，手上總不能空著。

她揣著分到的錢，向縣裏最大的布莊走去。

走到街口，路口車馬不少，沈念心走得慢了些。

她在角落裏瞧見一個熟悉的身影。那是沈安平，他正蹲著。

他身邊放著兩個裝東西的布袋。沈安平從袋子裏掏出東西，擺到地上鋪開的布上。

沈念心沒有走近，她轉身退到街道對麵的一棵大槐樹後。

沈安平扯著嗓子開始吆喝。

“都瞧瞧！看看！肥皂、糖果，都不用票！想買就現在！手快才能買到！”

他賣的東西不用票，價格比供銷社貴上幾毛，他賺的就是這幾毛錢的差價。

他話音剛落，就有幾個人圍上前，問價。

不遠的巷子口，另外幾個蹲著賣東西的人，他們不說話，錢貨一交就走。

沈安平這一喊，那幾個人手上的動作都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