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再次睜開眼,我發現自己飄在了半空中。
身體輕飄飄的,沒有一絲重量。
我試著穿過那扇厚重的鐵門,竟然毫無阻礙地飄了出去。
我看到了外麵明亮的世界,看到了樓上溫暖的吊燈。
原來,我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和我家人的世界,真的不一樣。
我飄回地下室,看到了自己。
我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身體已經僵硬,小臉蠟黃,嘴唇幹裂。
手臂上那個針孔烏黑發紫,周圍的皮膚潰爛,顯得格外猙獰。
我......死了。
第二天早上,媽媽算著時間下來,準備帶我去醫院給姐姐“換血”。
這是每個月的例行公事。
她不耐煩地用鑰匙打開門,嘴裏還在抱怨:“又鬧什麼脾氣,趕緊起來,你姐姐還等著呢。”
她像往常一樣,走過來踢了我一腳。
我卻沒有像往常一樣,因為疼痛而蜷縮起來。
媽媽終於察覺到了不對勁。
她蹲下身,伸出那雙保養得宜的手指,不情不願地探了探我的鼻息。
在確認我已經沒了呼吸後,我以為,哪怕隻有一絲,她也會感到悲傷。
可她沒有。
她隻是皺緊了眉頭,厭惡地站起身,仿佛沾了什麼臟東西,又狠狠踢了我一腳。
“晦氣東西,死了都這麼礙眼,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你姐姐需要用血的時候死!”
她轉身就上了樓,對著正在吃早餐的爸爸和姐姐說:“那個廢物死了。”
“欣欣,我們得趕緊去醫院,看看醫院血庫的血你能不能用。”
正在喝牛奶的爸爸愣了一下,隨即也隻是歎了口氣。
“死了就死了吧,省得以後麻煩。”
他放下報紙,從院子裏的角落找來一張破了好幾個洞的,蓋建材用的塑料布。
他走下地下室,像拖一條死狗一樣,把我瘦小的屍體拖到塑料布上,草草地卷了起來。
然後,他把我扔進了樓梯下那個堆滿雜物的儲物間。
“砰”的一聲,門被鎖上了。
黑暗將我吞噬,也隔絕了外麵的一切。
他們就像扔掉了一件沒用的垃圾,沒有絲毫的留戀和不舍。
我飄在儲物間的門外,看著他們一家三口。
媽媽細心地為姐姐披上外套,生怕她著涼。
爸爸則溫柔地叮囑她路上小心,注意身體。
姐姐秦欣的臉色有些蒼白,她回頭看了一眼儲物間的方向,眼神裏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但終究什麼也沒說。
一家人和和美美地出了門。
車裏傳來他們討論中午要去哪家高級餐廳吃飯的歡聲笑語。
仿佛我這十八年的存在,不過是一場無人問津的幻夢。
他們扔掉的不是一具屍體,而是一個他們從來沒有愛過的女兒。
我跟在他們的車後,陽光穿透我虛無的身體,沒有一絲溫度。
死了也好,我再也不用奢求那份遙不可及的愛了。
可我沒想到,我的死,僅僅隻是一個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