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陸衍的傷勢比預想的更麻煩。沈清沅拆開浸血的布條，發現傷口邊緣已經發紅。她取出在路上采集的草藥，仔細搗碎後敷上去。陸衍閉著眼，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但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林間突然傳來枯枝斷裂的聲響。沈清沅立刻放下藥草，左手摸向腰間的匕首。陸衍同時睜開眼，握住手邊的短刀。

幾個模糊的人影正在靠近。沈清沅屏住呼吸，認出為首那人熟悉的背影——是趙峰，哥哥最信任的副將。她輕輕碰了碰陸衍的手臂，示意他看向那個方向。

趙峰帶著五名親信正在仔細勘察地麵。他們顯然注意到了之前那場打鬥留下的痕跡，正循著血跡和腳印往山洞方向搜尋。

沈清沅猶豫片刻，然後故意碰落了洞口的石塊。石塊滾落的聲音立刻引起趙峰的警覺。他抬手示意手下停步，目光銳利地掃視四周。

“是我。”沈清沅壓低聲音開口，嗓音依舊沙啞，但足夠讓趙峰辨認。

趙峰猛地轉身，臉上閃過震驚。他快步上前，在看到沈清沅的模樣時瞬間僵住。他的目光在她殘損的右手和腿傷處停留，眼神複雜。

“小姐......”趙峰的聲音有些發顫，“少帥說您可能還活著，但我沒想到......”

陸衍仍然保持警惕，手中的刀沒有放下。趙峰注意到他的動作，立即表明來意：“少帥派我來找你們。蘇氏的人正在全麵搜查這一帶，這裏不安全。”

沈清沅看向陸衍，用左手快速比劃了幾個手勢。陸衍皺眉看著她：“你確定要相信他？”

趙峰上前一步：“小姐，少帥一直在追查真相。他知道您出事與蘇氏有關，這兩個月來一直在暗中調查。”他從懷中取出一枚令牌，上麵刻著沈家的標記，“這是少帥給我的信物。”

沈清沅認出那是哥哥隨身攜帶的令牌。她朝陸衍點頭，左手再次比劃起來。

“她說可以相信你。”陸衍翻譯道，但仍然沒有放鬆戒備，“但我們需要更多證據。”

趙峰從懷中取出一封信：“這是少帥的親筆信。他知道您可能無法說話，特意用了你們小時候約定的暗號。”

沈清沅接過信件。信紙上的字跡確實是哥哥的，末尾還畫著一個特殊的符號——那是他們兄妹小時候玩遊戲時發明的秘密記號。信中的內容證實了趙峰的說法，哥哥已經察覺到蘇氏的可疑行為，正在暗中收集證據。

她看向陸衍，用力點頭。陸衍這才收刀入鞘，但目光仍然謹慎。

趙峰鬆了口氣，立即下令讓親信在外圍警戒。他注意到陸衍的傷勢，從行囊中取出幹淨的繃帶和藥物：“讓我幫忙處理一下。”

沈清沅接過藥物，繼續為陸衍包紮。趙峰看著她熟練的動作，眼神流露出驚訝：“少帥說過您精通草藥，沒想到......”

他的話沒有說完，但沈清沅明白他的意思。沒人想到一個養尊處優的千金小姐能掌握這些生存技能。她繼續專注地處理傷口，動作穩定而精準。

陸衍突然開口：“你們是怎麼找到我們的？”

趙峰蹲下身，在地上畫出簡略的地圖：“我們追蹤一隊狼衛到了界碑處，發現了打鬥痕跡和那個刻字。少帥說過，如果是您留下的訊息，一定會用北狄文。”

他指向地圖上的一個點：“我們分頭搜索，我負責東南方向的密林。剛才聽到這邊有動靜，就過來查看了。”

沈清沅完成包紮，左手輕輕按在陸衍肩膀上，示意他休息。她轉向趙峰，用手勢詢問哥哥的情況。

趙峰臉色凝重：“少帥的身體不太好。自從您出事後，他的哮喘發作得更頻繁了。但他堅持要查清真相，現在假裝順從蘇氏，實際上在暗中收集證據。”

他壓低聲音：“蘇氏最近動作很多，頻繁與北狄來人會麵。少帥懷疑他們正在策劃更大的陰謀，可能與邊境的軍糧有關。”

陸衍坐直身體：“我們也發現了這個。在北狄人身上找到的紙片提到了三月初三和葫蘆口。”

趙峰神色一凜：“三天後就是三月初三。葫蘆口是軍糧運輸的必經之路。”

沈清沅迅速用手勢與陸衍交流。陸衍轉向趙峰轉達她的意思：“她說必須盡快通知哥哥，但要避開蘇氏的眼線。”

趙峰點頭：“少帥已經安排好了。在安西城外有個信使站，是我們的人。可以通過他們傳遞消息。”

他仔細打量著沈清沅，眼神充滿關切：“小姐，您的傷......少帥如果看到您這樣......”

沈清沅搖搖頭，左手握拳放在心口，表示自己能夠堅持。她取出之前寫好的密信，遞給趙峰看。

趙峰看完信件內容，臉色更加嚴肅：“這樣正好。少帥看到這封信，就會知道您還活著，而且掌握了重要證據。”他思索片刻，“但我建議再添加一個細節——少帥養的那隻老鷹最近死了，蘇氏送了他一隻新的。您可以在信中問問新鷹的情況，這樣少帥就能完全確認信件的真實性。”

沈清沅立即取出炭筆，在信尾添加了這個問題。她的手因為用力而微微顫抖，但字跡依然清晰。

陸衍突然皺眉：“有人來了。”

趙峰立即示意手下隱蔽。林中傳來細微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武器隨時準備出鞘。

一個親信從樹叢中鑽出，對趙峰打了個手勢。趙峰鬆了口氣：“是我們的人。他們發現了另一隊狼衛正在往這個方向來，距離不到半裏。”

沈清沅立即收拾好東西，扶起陸衍。趙峰快速布置：“我們分兩路走。我帶三個人引開追兵，另外兩個人護送你們去信使站。”

陸衍搖頭：“你的目標太大。不如我們繼續一起行動，反而更不容易被懷疑。”

趙峰思索片刻：“有道理。那我們就偽裝成巡邏隊，直接走官道支線。我知道一條小路，可以在天黑前趕到信使站。”

沈清沅扯了扯陸衍的衣袖，用手勢表示疑問。陸衍代為詢問：“她問，信使站安全嗎？”

趙峰肯定地點頭：“信使站的老板是少帥的心腹，他的兒子在少帥麾下效力。站裏全是自己人。”

他們迅速出發。趙峰和親信們形成護衛隊形，將沈清沅和陸衍護在中間。一行人沿著林間小路快速行進，趙峰對地形十分熟悉，總能找到最隱蔽的路徑。

途中經過一個岔路口時，趙峰突然抬手示意停下。他仔細傾聽片刻，臉色微變：“西北方向有馬蹄聲，正在往這邊來。”

沈清沅立即指向東南方向的一條狹窄小徑。趙峰驚訝地看著她：“小姐怎麼知道這條路？”

她用手勢解釋這是小時候和哥哥探險時發現的小路，可以直接通往信使站後方。趙峰恍然大悟：“難怪少帥說您對這片林子比他還要熟悉。”

他們轉入小徑，身後的馬蹄聲漸行漸遠。陸衍因為快步行走，傷口又開始滲血。沈清沅堅持要停下來重新包紮。

趙峰在一旁警戒，忍不住感歎：“小姐，您真的變了很多。”他的語氣中有心疼，也有欽佩。

沈清沅抬頭看他一眼，繼續手上的動作。她將新采的草藥敷在陸衍傷口上，動作又快又穩。

陸衍突然開口：“趙將軍，你知道太醫院王院判嗎？”

趙峰皺眉：“聽說過。據說他最近很得皇上信任，但是......”他壓低聲音，“少帥懷疑他和蘇氏有往來。為什麼問這個？”

陸衍與沈清沅交換了一個眼神：“我們發現一些證據，可能 linking 王院判與北狄的藥材走私有關。”

趙峰神色凝重：“這件事比我們想象的還要複雜。少帥也發現蘇氏最近在收集各種藥材，說是要為老夫人配藥，但實際上......”

他的話被遠處傳來的號角聲打斷。所有人立刻隱蔽，直到號聲遠去。

沈清沅完成包紮，扶起陸衍。她看向趙峰，用手勢詢問還需要多久能到。

趙峰觀察了一下天色：“再走一個時辰就能到。信使站就在前麵的山穀裏。”

他們繼續前進。沈清沅注意到沿途有些特殊的標記，像是有人刻意留下的路標。她拉住趙峰，指著那些標記詢問。

趙峰仔細察看後臉色一變：“這不是我們的人留下的。最近有人來過這裏。”

他示意手下分散偵查，很快就在不遠處發現了一個隱蔽的營地痕跡。營火已經熄滅，但灰燼還是溫的。

趙峰檢查完營地後回來，神情嚴肅：“是北狄狼衛的臨時營地。他們可能也在找信使站。”

沈清沅立即用手勢建議改變路線。她記得另一條更隱蔽的小路，雖然要繞遠一些，但更安全。

陸衍支持她的建議：“現在最重要的是安全送達消息。繞遠路也值得。”

趙峰沉吟片刻，最終點頭同意。他們改變方向，轉入一條幾乎被灌木完全覆蓋的小徑。這條路顯然很少有人走，荊棘叢生，行進艱難。

沈清沅在前帶路，她對地形的熟悉讓眾人都感到驚訝。在一個岔路口，她毫不猶豫選擇了左邊那條更陡峭的路。

“小姐，您確定是這條路嗎？”趙峰有些疑慮，“我記得信使站應該在東南方向。”

沈清沅堅定地點頭，用手勢解釋這條路的盡頭有一處瀑布，從瀑布後麵可以直接進入信使站的後院。這是她和哥哥小時候發現的秘密通道。

趙峰將信將疑，但還是跟著她繼續前進。果然，不久後就聽到了瀑布的水聲。穿過一片茂密的樹叢後，一道瀑布出現在眼前。

沈清沅帶頭繞到瀑布側麵，撥開藤蔓，露出一個狹窄的洞口。她示意大家跟上，然後率先鑽了進去。

洞內是一條人工開鑿的通道，牆壁上每隔一段就設有油燈。趙峰這才完全相信：“原來還有這樣的通道。少帥從未提起過。”

沈清沅微微一笑，左手打了個手勢。陸衍代為解釋：“她說這是她和哥哥的秘密，連父親都不知道。”

通道盡頭是一扇木門。沈清沅有節奏地敲了敲門，三長兩短，停頓後再敲兩下。

門內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這麼晚了，誰啊？”

沈清沅用手肘碰了碰趙峰。趙峰立即回應：“老陳，是我，趙峰。少帥讓我來的。”

木門吱呀一聲打開，一個須發花白的老人舉著油燈出現在門口。他的目光掃過眾人，在沈清沅臉上停留片刻，突然瞪大了眼睛：“小、小姐？”

沈清沅點頭致意。老人急忙讓他們進門，仔細鎖好門後，這才轉身仔細打量沈清沅：“老天爺，您真的還活著......少帥這兩個月來天天念叨......”他的聲音哽咽了。

趙峰拍拍老人的肩：“老陳，現在不是感慨的時候。小姐有重要信件要傳給少帥。”

沈清沅取出密信遞給老陳。老人接過信件，雙手微微發顫：“我這就安排最快的信鴿。少帥看到這信，不知道要多高興......”

他忽然壓低聲音：“但是最近信使站附近有些陌生麵孔在轉悠。昨天還有一隊北狄商人來打聽消息，問有沒有見過一對受傷的男女。”

陸衍皺眉：“看來蘇氏已經懷疑到這裏了。”

老陳點頭：“所以我建議你們盡快離開。送完信後，這裏也不安全了。”

沈清沅用手勢詢問是否還有其他安全的地方。老陳思索片刻：“往南十裏有個廢棄的樵夫小屋，少帥以前打獵時常在那裏休息。那裏應該安全。”

趙峰點頭：“我知道那個地方。確實很隱蔽。”

就在這時，外麵突然傳來急促的敲門聲。所有人立刻警覺起來。老陳示意他們躲到裏屋，自己前去應門。

門外的聲音隱約傳來：“......搜查逃犯......一對男女......”

老陳的聲音鎮定自若：“我們這裏隻有送貨的夥計......要不要進來看看？”

沈清沅和陸衍交換了一個眼神。趙峰的手已經按在刀柄上，隨時準備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