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陸衍的視線緊鎖那片驚飛的鳥群。“他們在前方山穀設了埋伏。”他迅速做出判斷,“不能按原計劃前進,必須繞開。”
沈清沅立即點頭,手指在地麵快速劃出幾個符號。陸衍辨認出她是在詢問備用路線。
“往西。”陸衍指向另一條更為崎嶇的小徑,“雖然難走,但更隱蔽。”
兩人改變方向,鑽進密林深處。陸衍的傷讓他行動略顯遲緩,但步伐依然堅定。沈清沅緊跟在他身側,時刻注意著周圍的動靜。
他們沿著陡峭的山坡下行,穿過一片荊棘叢生的地帶。沈清沅的衣袖被劃破幾處,但她毫不在意,注意力全在陸衍的傷勢上。
正午時分,他們發現一處隱蔽在山坳中的小屋。屋頂已經部分坍塌,牆壁上爬滿藤蔓,顯然廢棄已久。
“暫且休息片刻。”陸衍靠在門框上喘息,額間滲出細密汗珠。
沈清沅扶他坐在門檻上,仔細檢查他胸前的傷口。還好沒有再次裂開。她取水給他喝,又拿出所剩無幾的幹糧。
陸衍隻抿了口水便站起身:“我查看一下屋內是否安全。”
他推開半掩的木門,屋內彌漫著塵土和黴味。陽光從屋頂的破洞照射進來,照亮了昏暗的空間。
沈清沅跟著走進來,目光掃過四周。牆角堆著些腐朽的雜物,一張破舊的木桌斜倒在牆邊。她的視線突然定格在桌腿旁某處。
她快步走過去,蹲下身仔細查看。地麵上有個模糊的標記,雖然被塵土覆蓋,但仍能辨認出是狼首圖案。
陸衍也注意到了,神色頓時凝重。“狼衛的標記。”他低聲說,“這裏曾是他們的據點。”
沈清沅的手指輕輕拂過那個標記,忽然在旁邊的雜物堆裏發現一件東西。她小心地撥開雜物,拾起半塊玉佩。
玉佩上沾著暗紅色的血跡,雕刻著精致的雲紋。她盯著那半塊玉佩,呼吸驟然急促。
陸衍注意到她的異常,走近查看。當他看清那半塊玉佩時,眼神陡然銳利。
“這是......”他接過玉佩仔細端詳,“北狄高層傳遞密令的信物。”
沈清沅急切地打著手勢,指向玉佩的缺口處,又指指自己的心口。
陸衍立即明白她的意思:“你說這玉佩和蘇氏佩戴的那塊很像?”
沈清沅用力點頭,手指在空中比劃著玉佩完整的形狀。她記得很清楚,蘇氏常年佩戴著一塊完整的雲紋玉佩,從未離身。
陸衍將玉佩翻轉查看,在背麵發現極細微的刻痕。“這是北狄王庭的暗記。”他的聲音沉了下來,“蘇氏不僅是內應,她在北狄的地位遠比我們想象的要高。”
沈清沅握緊那半塊帶血的玉佩,指尖因用力而發白。她想起蘇氏平日裏溫婉端莊的模樣,那雙總是含笑的眼睛背後,竟藏著如此深的陰謀。
“這就能解釋通了。”陸衍沉吟道,“為什麼北狄對安西的布防如此了解,為什麼他們總能搶先一步。蘇氏不僅是傳遞消息,她很可能直接參與策劃。”
沈清沅想起兄長沈驚寒日益加重的病情,想起父親日漸憔悴的麵容,想起那些戰死的安西將士。憤怒在她心中翻湧,但更多地是一種冰冷的決心。
她看向陸衍,眼神堅定而清明。左手在空中劃出幾個清晰的符號:我們必須揭穿她。
陸衍握住她顫抖的手:“我們會的。這半塊玉佩就是關鍵證據。”
他將玉佩小心收好,環視屋內:“此地不宜久留。狼衛既然用過這裏,很可能還會回來。”
兩人迅速收拾行裝。沈清沅最後掃視一眼小屋,目光落在角落一堆鬆散的泥土上。她走過去用腳尖撥開表層,發現下麵埋著些燒毀的紙片。
陸衍蹲下身撿起一片殘頁,上麵還能辨認出幾個北狄文字。“是密信殘頁。”他神色越發凝重,“他們在這裏銷毀過文件。”
忽然,遠處傳來隱約的馬蹄聲。陸衍立即吹滅剛剛點燃的火折子。
“從東邊來的,至少十騎。”他壓低聲音,“得趕快離開。”
沈清沅快速將泥土重新覆蓋在殘頁上,順手撿起一片未完全燒毀的紙片塞入袖中。
兩人從後門悄悄離開,借著樹木掩護往西疾行。馬蹄聲越來越近,最終停在了小屋前。
他們躲在一片灌木叢後,屏息觀察。來的果然是北狄騎兵,裝束與先前遇到的巡邏隊不同,領頭的穿著狼衛的服飾。
“分頭搜查。”領頭人用北狄語下令,“任何蛛絲馬跡都不能放過。”
兩個騎兵朝他們藏身的方向走來。陸衍悄無聲息地拔出短刀,沈清沅也握緊了匕首。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小屋內突然傳出驚呼聲。
“大人!這裏有人來過的痕跡!”
搜查的騎兵立即折返。灌木叢後的兩人稍稍鬆了口氣,但仍不敢大意。
透過枝葉縫隙,他們看見狼衛首領蹲在地上查看那些被翻動過的泥土。“剛走不久。”他起身下令,“向西追,他們肯定往那個方向去了。”
等到騎兵們向西追去,陸衍和沈清沅才悄悄從藏身之處出來,改向南行。
“幸虧你掩蓋了那些殘頁。”陸衍低聲道,“他們以為我們剛離開不久。”
沈清沅點點頭,從袖中取出那片撿來的紙片。上麵殘留著幾個模糊的字跡,其中一個隱約能認出是“蘇”字的北狄文寫法。
陸衍接過紙片,眼神變得深邃:“蘇氏與北狄的勾結,比我們想象的還要深。”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他們找到一處岩縫暫作休息,輪流守夜。
沈清沅久久無法入睡。她借著月光仔細觀察那半塊帶血的玉佩,腦海裏不斷浮現蘇氏平日裏的模樣——那個總是柔聲細語、待人溫和的嫂嫂,怎會是北狄的細作?
忽然,她注意到玉佩內側有一道極細微的刻痕。她輕輕碰了碰守夜的陸衍,指向那道刻痕。
陸衍就著月光仔細辨認,頓時怔住:“這是北狄王室的私印。蘇氏不是普通細作,她與北狄王室關係密切。”
這個發現讓兩人陷入沉默。如果蘇氏身份如此特殊,那她潛入安西節度使府的目的就更加令人不安。
後半夜忽然下起小雨。岩縫內漸漸潮濕,他們不得不擠在較幹燥的角落。
雨聲中,陸衍忽然開口:“等到了安西,你打算如何?”
沈清沅沉默片刻,左手在空中緩緩劃出幾個符號:先見兄長,再揭穿蘇氏。
“沈驚寒知道你的遭遇嗎?”
她搖搖頭,眼神黯淡。墜崖之後,她與外界完全斷絕了聯係,不知兄長近況如何。
陸衍沉吟道:“蘇氏既對你下此毒手,想必也對令兄有所防備。我們須得小心行事。”
沈清沅點頭表示明白。雨水順著岩壁滑落,在她腳邊積成小窪。她望著搖曳的火光,忽然用手指在水窪中劃出一個“信”字。
陸衍立即領會:“你想辦法送信給令兄?”
她點頭,又劃出“謹慎”二字。
“確實要謹慎。”陸衍表示讚同,“若是打草驚蛇,讓蘇氏有所防備就麻煩了。”
兩人商議良久,最終決定先設法聯係沈驚寒的心腹,試探府中情況再作打算。
雨漸漸停了,天邊泛起魚肚白。陸衍起身活動了下僵硬的肢體:“該出發了。今日務必走出山區。”
沈清沅收拾好行囊,最後看了眼那半塊玉佩,將其仔細收進貼身衣物內。
晨光中,他們繼續向南行進。山路因雨水而泥濘難行,陸衍的傷腿顯得有些吃力。沈清沅始終走在他身側,隨時準備伸手攙扶。
快到正午時,他們登上一處高坡。放眼望去,遠處已能看見安西地界的界碑。
“就快到了。”陸衍長舒一口氣,“接下來的路更要小心。”
沈清沅望向遠方,眼神堅定。她摸了摸懷中那半塊帶血的玉佩,左手不自覺地握成拳。
界碑就在眼前,但她知道,真正的較量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