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停職通知的“暫時”倆字,很快就被公司抹掉了。
人事部的人皮笑肉不笑地遞給我一張紙,“體麵離職協議”。
意思很明白:自己簽字滾蛋,還能拿點補償金;要是賴著,鬧到開除,啥也撈不著。
我像被人抽掉了筋骨,捏著那張輕飄飄的紙,滾出了公司大門。
150平方的房子,隻有我一個人。
我開始像瘋子一樣翻箱倒櫃。
哥的工具箱,嫂子的舊毛線盒,小雨幼兒園的塗鴉......
抽屜拉出來倒地上,櫃子裏的東西全扒拉出來。
可翻了整整一天一夜,除了幾張老照片和一堆沒用的雜物,什麼都沒翻出來!
哪有證據?
哪有什麼有力的證據?
就在我癱在一地狼藉裏,盯著天花板上那個舊吊燈發呆的時候,急促的砸門聲響起來了!
比前天小雨砸得更凶,更急,帶著一股子蠻橫勁兒。
我猛地拉開防盜門。
門外站著三個陌生的壯漢。
領頭的是個剃著板寸的青皮頭,穿著件緊繃的黑T恤,胳膊上紋著亂七八糟的圖案,一臉橫肉,眼神凶悍。
後麵兩個也是膀大腰圓,一看就不是善茬。
青皮頭手裏捏著幾張紙,看見我開門,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被煙熏黃的牙。
“趙建軍是吧?”
他聲音充滿挑釁,把手裏的紙“啪”一下拍在門框上,
“趙小雨趙小姐委托我們來的!看清楚了,房屋收回通知書!”
他故意頓了頓,小眼睛裏閃著惡意的光,
“限你兩個小時之內,把你那些破爛玩意兒,全、部、搬、幹、淨!這房子,現在歸趙小姐了!我們,是來清場的!”
“清場?!”
“法院還沒判!她憑什麼清場?!”
“憑什麼?”
青皮頭旁邊一個臉上帶疤的壯漢嗤笑一聲,猛地伸手扒拉開擋在門口的我。
那三人像回自己家一樣,大搖大擺地就擠了進來!
“就憑這!”
青皮頭把手裏的“通知書”往我麵前又懟了懟,幾乎要戳到我臉上,
“趙小姐是業主!懂不懂?業主說了算!讓你滾,你就得滾!法院?法院也得講事實吧?”
他得意地晃著腦袋,唾沫星子差點噴到我臉上,
“再說了,趙小姐委托我們全權處理!我們也是依法辦事!你要不服,去告啊!看警察幫誰!”
“你們......你們這是私闖民宅!給我滾出去!”
“滾?”
青皮頭哈哈大笑,猛地一把推開我。
“兄弟幾個,幹活了!趙小姐說了,除了承重牆,這屋裏的東西,全是垃圾!一件不留!給這位爺清清爽爽,騰地方!”
緊接著我那點可憐的家當就被胡亂扔在牆角。
另一個壯漢抓起我床頭櫃上一個廉價的塑料相框。
那裏麵是我和我哥嫂還有小時候趙小雨唯一的一張全家福,看都沒看,隨手就往地上一砸!
塑料碎裂的聲音刺耳無比,照片滑落出來,被一隻沾滿灰塵的大腳毫不留情地踩了上去!
那張照片,是我哥嫂留下的唯一念想!
我全身的血都湧到了頭上,朝著那個踩碎相框的青頭皮猛撲過去。
吵鬧的聲音太大,不知道哪位鄰居幫忙報了警,才把這些人驅散。
正在我收拾滿地狼藉的時候,小雨電話來了。
“喂?小雨…”
我聲音有點抖。
“趙建軍,”
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依舊冷漠。
“明天下午兩點,房產中介帶人來看房子。把你那些破爛玩意兒收拾好,鑰匙放桌上。我下周一過來收房。如果你不走,剛才的事每天都會發生一次。”
她說得又快又硬,一點磕巴沒有。
看房?收房?!
“小雨!”
我一下子跳起來。
“那是你爸媽留給我的!是給我住的!他們是為了讓你......”
“為了讓我有家可歸!”
小雨的聲音猛地拔高,尖利得刺耳,
“不是為了讓你霸占十年的!別跟我提我爸媽!你不配!林姨說得對,你就是個見錢眼開的!”
“林芳她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
我氣得眼前發黑,對著電話吼,
“她就是個......”
“她關心我,為我著想,比你這個親叔叔對我好一萬倍!”
小雨吼完這句,
“啪”一聲,電話掛了。
忙音像針一樣紮進耳朵裏。
十年!整整十年!
操心費力當爹又當媽,供她吃穿,供她上學,給她買手機買包,怕她在同學麵前抬不起頭,自己啃著冷饅頭......
到頭來,換來她帶著打手來抄我的家,踩碎我唯一的念想。
養出個白眼狼!
連聲“叔”都不叫了!
“趙建軍”、“霸占”!
她叫得可真順口!
手機又響了!
林芳!
我哆嗦著手指劃開接聽。
“小雨剛才說的話都聽見了吧?”
林芳的聲音透著股勝利的得意勁兒,
“識相點,趕緊滾蛋。省得大家撕破臉皮,在法庭上真刀真槍幹起來,讓你賠得褲衩子都不剩!”
都不等我接話,就傳來了對方掛斷的忙音。
手機從手裏滑落砸在地板上。
我靠著沙發腿癱坐下來,渾身一點力氣都沒了。
房子要沒了,工作也丟了,名聲臭了大街,還欠著物業各項大額雜費和十年違約金,請律師那點老本也快見底了…
真的沒有轉圜的餘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