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眾人各自上了馬車。
男眷一輛,女眷一輛。
傅窈和許夢月,就這樣被安排在了同一輛馬車裏。
車簾落下,立即便陷入一片死寂。
經過上次傅窈的發瘋,許夢月明顯對她存了忌憚,一上車便縮在角落,連眼皮都不敢抬。
傅窈卻不打算就這麼放過她。
她緩緩轉過頭,一雙清冷的杏眸,就那麼直勾勾地盯著許夢月,眼神裏沒有任何溫度。許夢月被她盯得渾身發毛,後背滲出一層細密的冷汗。
“夫人,這就怕了?”
傅窈的聲音很輕,卻像鬼魅的低語,在狹小的空間裏回蕩。
“害我母親的時候,怎麼不怕呢?”
被這般直白地戳穿,許夢月緊繃的神經終於斷了。
既然已經撕破臉,她也懶得再裝。
“你和柳綰都是賤人!”
許夢月倏地抬起頭,往日裏溫婉賢淑的麵容此刻變得猙獰可怖。
“這次沒能毒死她,算她命大!”
話音未落,一隻纖細的手已經閃電般扼住了她的喉嚨。
傅窈的眼中燃著滔天的怒火,手上的力道沒有絲毫留情。
“許夢月,我現在就可以讓你死。”
窒息感瞬間襲來,許夢月驚恐地瞪大了眼睛,雙手拚命去掰傅窈的手。
“你敢!王嬤嬤......咳......王嬤嬤!”
“再喊。”
傅窈手上力道一重,許夢月的聲音頓時卡在了喉嚨裏,連氣都喘不過來。
車外的王嬤嬤聽到動靜,急忙掀開車簾。
“夫人!”
當她看到車內的景象時,嚇得魂飛魄散。
傅窈卻連眼皮都未抬一下,隻是冷冷地吐出幾個字。
“敢亂喊,我什麼都做得出來。”
那聲音裏的決絕,讓王嬤嬤瞬間僵在原地。
她毫不懷疑,若是自己再多說一個字,這位平日裏看著溫順的小姐,真的會當場扭斷主母的脖子。
王嬤嬤不敢再喊,也不敢進去,隻能眼睜睜看著,心疼得直掉眼淚。
馬車內,隻剩下許夢月痛苦的嗚咽聲。
直到馬車緩緩在榮成郡主府門口停下,傅窈才像扔掉什麼臟東西一樣,猛地鬆開了手。
她暫時放過了許夢月。
許夢月癱軟在座位上,嚇得渾身哆嗦,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王嬤嬤連忙爬上車,將她攙扶下來。
剛一落地,許夢月的雙腿便軟得站不住。
沈重山見她臉色慘白,神情恍惚,不由得皺起了眉。
“你怎麼了?身子不適?”
許夢月下意識地看向傅窈,正對上她那雙冰冷含著警告的眼睛,頓時一個激靈。
她哆哆嗦嗦地開口:“沒......沒事,就是昨晚沒睡好,有些頭暈。”
說罷,便在王嬤嬤的攙扶下,逃也似的朝郡主府內走去。
一行人,就這麼各懷心思地進了公主府的大門。
一踏進榮成郡主府,喧鬧聲便撲麵而來。
傅窈沒理會那些黏上來的應酬,領著春喜繞開人群,徑直找了個清淨位置坐下。
春喜跟在後頭,大氣都不敢喘。
傅窈懶得看人,目光在席上那些做得花裏胡哨的點心上掃了一圈。
她最後隨手拿起幾隻橘子,看也不看就塞進了春喜手裏。
“吃吧,沒人瞧見。”
春喜攥著手裏圓滾滾的橘子,心裏頭一熱。
她學著小姐的樣子,低著頭,偷偷在袖子裏剝開一個,濃鬱的橘子香氣一下子竄進鼻尖,她趕緊塞進了嘴裏。
傅窈自己也慢條斯理地剝著一個,並不吃,隻是任由那點清冽的橘香,將自己和周圍的熱鬧隔開。
她正垂眸品著一杯清茶,一道帶著笑意的聲音從身側傳來。
“傅小姐怎麼一個人坐在這兒呢?”
傅窈抬眸。
榮成郡主正站在她麵前,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笑,一身華服,雍容華貴。
“不去和那些世家小姐們聊聊天嗎?”
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前世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也是在這樣一場宴會上,榮成郡主一眼相中了沈修竹,然後刻意尋了由頭來親近她,旁敲側擊地打探他的喜好。
那時的自己,還傻傻地將她引為知己,掏心掏肺。
傅窈放下茶盞,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聲音卻聽不出什麼情緒。
“都是逢場作戲罷了,還不如自己靜靜待會兒。”
她抬起眼,直視著對方。
“榮成郡主您過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榮成郡主被她這過於直白的態度弄得一怔,隨即又笑了起來。
她喜歡和聰明人打交道。
她在傅窈身邊施施然坐下,抬手微微朝著不遠處的男賓席指了指。
“傅小姐,那位可是你的兄長?”
“本郡主對他一見傾心,甚是喜歡。”
榮成郡主語氣裏的熱切,毫不掩飾,還是這般直接。
傅窈心中冷笑,麵上卻不動聲色,順著她指的方向望了過去。
沈修竹正被一群世家子弟簇擁在中央,舉杯飲酒,談笑風生。
他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色的錦袍,身姿挺拔,麵如冠玉,的確是風度翩翩,一表人才。
在這滿堂的王孫公子之中,他無疑是最耀眼的那一個。
也難怪榮成郡主會對這個男人一眼相中。
像是察覺到了這邊的視線,沈修竹的目光不經意間掃了過來,正對上傅窈那雙清淩淩的眼。
他微微一怔,隨即唇角便勾起一抹自得的淺笑。
到底是個小姑娘,嘴上再如何倔強,見了自己這般風采,還不是一樣看呆了眼。這麼一想,他心裏頭那點因她先前頂撞而生的不快,也散了些。
那抹笑落進榮成郡主眼裏,讓她心口忽地一撞,臉頰也跟著燒了起來。
她慌忙垂下頭,覺得他一定是在對自己笑。
傅窈將這兩人的神情盡收眼底,心中一片冰冷。她收回目光,端起茶盞,不緊不慢地呷了一口。
“是的,那位是我兄長,沈修竹。”
榮成郡主得了準話,膽子大了些,身子都往傅窈這邊湊了湊。“那你可知,他平日裏都喜歡些什麼?”
傅窈臉上掛著溫和無害的笑,聲音也輕柔。
“我大哥呀,喜靜。平日裏就愛在書房裏待著,看看書,寫寫字。”
“哦,他還愛收些前朝的名家字畫,寶貝得很。”
“旁的倒也沒什麼,偶爾被朋友們拉出去,也就小酌幾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