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綰拉過女兒的手,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
“待會兒不是要去榮成郡主的宴席嗎?快去準備準備吧。”
“我這裏有紅杏陪著,你不用擔心。”
傅窈搖了搖頭,替她掖好被角。
“娘,不急的,宴席在傍晚才開始。”
柳綰這次中毒,雖然凶險,卻也並非全是壞事。
沈重山心中有愧,這幾日更是將她捧在手心裏疼著。
別說是赴宴,就連下床走動,都生怕她累著。
也正因此,柳綰才得以免了這場應酬。
若是可以,傅窈自己也不想去。
那種地方,從來都是沒有硝煙的戰場。
尤其是今晚的榮成郡主府,於她而言,更是龍潭虎穴。
前世的噩夢,就是從那場宴會開始。
不過,這一世不同了。
她不再是那個任人拿捏的軟柿子。
香囊拿回,最大的一個隱患已經解除。
至於其他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便是。
她斂去眼底的思緒,重新換上溫順的笑容。
“我再陪您說會兒話。”
柳綰看著女兒乖巧的模樣,心中一片柔軟。
母女二人正說著體己話,傅窈眼角餘光瞥見院中多了個陌生的身影。
那是個麵容和善的年長大娘,看著有些眼生,正在院角的水井邊忙碌著。
“娘,她是誰?”
柳綰順著她的視線望去,溫聲解釋道:“是侯爺今早剛請來的,專門給咱們院做飯的大娘。”
侯爺真是說到做到。
因著擔心下毒之事再次發生,他竟真的下令在她們這偏僻的院落裏,單獨設了個小廚房。
從動工到完工,不過短短幾日,如今連人手都備好了。
這份細致與周全,讓傅窈心中微暖。
若是沒有許夢月那些人的處處針對,母親的日子,該有多安穩幸福啊。
傅窈心裏正感慨著,那位叫秀雲的大娘便擦了擦手,主動上前來打招呼。
“奴婢秀雲,拜見夫人,拜見小姐。”
她俯了俯身,臉上帶著樸實的笑意。
“以後有什麼想吃的菜,告訴奴婢即可。不說全京城的菜奴婢都會,但十個菜裏有八個都是奴婢可以拿手的。”
她頓了頓,神色變得鄭重起來。
“還有夫人,小姐請放心,那些傷天害理的勾當,奴婢是不會做的。奴婢隻聽命於侯爺。”
這番話,無疑是給了她們母女一顆定心丸。
秀雲麵容看著極為舒服,說話的態度也是不卑不亢,眼神清正。
傅窈很滿意。
她溫聲道:“大娘不必多禮,往後平日裏忙完了的話,可以去做自己的事。若無聊就找紅杏和春喜她們說說話。”
柳綰也跟著點頭,臉上是溫和的笑意。
秀雲從未見過這般和善好說話的主子,一時有些感動,眼眶都微微泛了紅。
在別家大戶做事,主子們哪個不是頤指氣使,她們這些做下人的,連大氣都不敢喘。
她重重地點了點頭。
“是,奴婢一定好好給侯爺和夫人幹活。”
說完,她又行了一禮,這才轉身回了那間新辟出來的小廚房。
傅窈陪著母親在院中靜坐了片刻,看天色不早,便準備動身。
她叮囑了紅杏幾句,讓她仔細照看好母親。
剛要轉身回房,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便從門口傳來。
王嬤嬤正站在院門口,雙手籠在袖中,半邊臉頰的紅腫雖已消退,但那雙三角眼裏,卻滿是毫不掩飾的怨毒。
傅窈的臉色瞬間冷了下來。
真是陰魂不散。
她抄起牆角的掃帚,毫不客氣地指著門口。
“你來做什麼?”
“滾出去。”
王嬤嬤被她這副模樣氣得倒仰,卻礙於侯爺的命令,不敢在此處發作。
她冷哼一聲,尖著嗓子道:“傅小姐,夫人讓老奴來提醒您,去郡主府赴宴的馬車就快出發了,可別誤了時辰。”
傅窈嗤笑:“一個宴席而已,有什麼好打扮的。”
“夫人說了,您好歹也是代表著侯府的臉麵,若是穿得太寒酸,豈不是惹人笑話我們侯府連個姑娘都養不起了。”
柳綰聽著這話,輕輕拉了拉女兒的衣袖。
“窈窈,去吧,換身衣裳。”
傅窈回頭看了眼母親,這才不情不願地扔下掃帚,轉身回了房。
她從箱籠裏挑了件水藍色的素麵紗裙。
這件衣裳料子輕薄,樣式也簡單,除了袖口幾處用銀線繡的暗紋,再無多餘的裝飾。
她將長發鬆鬆挽起,隻隨意簪了幾朵素淨的絹花。
耳上則戴了一對同色係的藍色瑪瑙耳墜,小巧而精致。
她本就生得極美,一雙水靈靈的杏眸,彎彎的柳葉眉,鼻梁小巧挺翹,唇不點而朱,膚色更是瑩白如玉。
這樣清雅的裝扮,反倒褪去了平日的明豔,更突顯出她秀雅脫俗的氣質,仿佛周身都彌漫著一股不食人間煙火的清靈之氣。
春喜看到自己小姐的打扮,眼睛都看直了。
“小姐,您今天真好看。”
傅窈淡淡一笑。
她拿起桌上的口脂,用指尖蘸了些許,輕輕點在唇上。
打扮好後,她帶著春喜,一言不發地走出偏院,徑直朝著府外走去。
沈重山與許夢月等人,早已等候在了馬車旁。
剛跨出偏院的門檻,一陣午後微風拂過,吹起傅窈水藍色紗裙的衣擺。
裙角飛揚間,她整個人像是要乘風而去的仙子,清麗脫俗。
沈修竹正要抬步上車,眼角餘光掃到這一幕,動作驀地一頓。
他整個人都愣住了。
他從未想過,傅窈不過是隨意打扮幾下,竟能美得如此驚心動魄。
那種不施粉黛的清雅,比京中任何一位盛裝打扮的名門貴女,都要來得奪目。
他迅速斂去眼底的驚豔,飛快地整理好自己的表情,不讓任何人看出端倪。
隻是個不懂事的妹妹罷了,有什麼好看的。
沈重山看著女兒,臉上則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吾家有女初長成。從前那個跟在身後怯生生的小姑娘,不知不覺間,也出落得這般亭亭玉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