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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禾衣隨著宇文驍一道出了營帳。

老太監彎著腰手持一塊金絲玉帛,高聲宣讀著:“奉太後懿旨,宇文將軍護國有功,在北地立下軍功無數,是該示以嘉獎昭告天下世人,不日便啟程率領眾將士歸京領賞,新帝登基,帝王之儀,二婚視作不詳,凡是身份不明,二嫁他人者,一律不得入宮覲見。”

話音落下,眾人麵麵相覷。

軍中將士大都是些粗人,對這咬文嚼字的懿旨一知半解。

副將陳防祥也是聽得雲裏霧裏,摸不著頭腦。

便轉頭看向身邊的兒子陳烈,低聲問:“兒啊,這太後懿旨是啥意思?俺咋不懂。”

“爹你真笨,這說的是身份不詳還二嫁的人不許進宮呀!明擺著針對禾衣姐姐,不讓她跟將軍一起回呢。”

陳烈暗地裏悄悄白了一眼那老太監,小聲嘀咕,“一群閹人,拿著雞毛當令箭。”

他罵了兩句,心裏為禾衣打抱不平。

當年他之前從家中來到北境後,被禾衣救下,因為身體受了傷不再適合舞刀弄槍,禾衣便叫他識文斷字,在軍中充當傳話的。

他這條命就是禾衣救的,自然聽不得別人說她。

旁邊,宇文驍如釋重負般的長籲一口氣,他上前一步,叩首行禮,又轉身回眸,笑吟吟地望著禾衣:“太後娘娘如此,你可放心了?”

“嗯......”

禾衣心頭思緒紛亂且酸澀。

她究竟做了什麼大逆不道的,能讓太後——也便是先前的皇後,這般厭惡?

甚至,入宮都不許?

哪怕太後曾撫養她十幾載,與她還有這般深厚的養恩......

她鼻尖前頭一陣酸酸的,莫名的情緒在她的心頭湧動著。

從前種種浮現在眼簾,太後親自為她妝發,甚至大婚前夕,她被太後攬入懷中,哭的泣不成聲。

太後用手一遍遍撫摸著她的臉頰,喃喃著:“嫁給太子這個不成器的,日後你可是要受苦了,可本宮也舍不得你遠嫁他鄉,本宮在這世上一日,便會護你一日周全。”

前塵往事,宛若過眼雲煙便消散了。

取而代之的便是他們對她的恨意濃烈。

這恨......又是從何而來呢?

禾衣被人攙扶起身,隨著宇文驍一同上前去接過懿旨。

於公公順勢將一枚白玉蘭手釧遞了過來,“夫人,且慢。”

這手釧?

禾衣看得心頭一陣突突狂跳不止。

及笄的那一日,這是太後贈予她的誕辰之禮。

“先前夫人走的匆忙,這乃是內務府特意為夫人鍛造的手釧,選用的上等羊脂玉,夫人日後可一定要收好了,畢竟女子及笄可是不容忽視,等同婚嫁一般重要的。”

於公公望著眼前身材消瘦的禾衣,心裏也不是滋味。

禾衣是被他看著長大的人兒,怎就如今形同枯槁般?

先前還是鮮活伶俐的一個妙人兒,現下卻悶不做聲的接過東西來。

再也沒有原先在宮裏時那般歡脫......

禾衣垂下了卷翹的長睫,“謝謝於公公,隻是這手釧既屬於皇室,如今我已然身份不符,隻怕公公帶來送還與我,我也無福消受。”

“夫人說的這是哪兒的話,這上頭寫了你的名兒,這便就是你的東西,無論你是在皇宮亦或者軍營......”

於公公聲線一顫,眼眸通紅的瞧著她,“夫人可都要照顧好自己,莫要讓在意你的人,碎了心呢!”

在意她的人......

禾衣下意識地抬眸朝著宇文驍看了過去。

宇文驍對待於公公的態度更為謙卑有禮:“公公千裏迢迢奔赴軍營,舟車勞頓定當累壞了,已為公公備下了營帳。”

於公公點點頭,眉眼含笑的瞥了一眼宇文驍:“世人都說,宇文將軍智勇雙全,老奴看來該是才貌雙全才是,將軍不僅是容貌出塵,率兵打仗更是用兵如神,是百年不遇的第一帥將奇才,不愧是北疆第一戰神呢!”

“公公,謬讚。”

宇文驍遞了個眼神給禾衣,示意著他來照拂於公公便好。

方才二人之間的交談,他已然發覺,於公公與禾衣是舊相識。

且禾衣待他也並不抵觸......

自己人,自然是座上賓!

與那位來替新帝宣旨的老太監待遇懸殊,更是雲泥之別。

禾衣攥著那玉蘭手釧,輕輕地摩挲著。

起初她翻來覆去都睡不著,一閉上眼,便是梁成胤那張滿是猩紅的深眸,直勾勾地凝視著她......

前塵種種,實在是太痛了!

禾衣卻不知這一夜外麵發生了多少駭人聽聞!

不過辰時,前去給於公公營帳內換值的小廝,方才一進門便瞧見血流成河的場麵。

於公公倒在地上,死不瞑目,身子已經發僵......

昨夜載歌載舞軍營內好不熱鬧,自然也就沒有人太過關注夜間那般窸窸窣窣的動靜。

宇文驍奔赴營帳內,瞧著眼前的慘狀,他正猶豫著該不該告訴禾衣。

身後卻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於公公!”

禾衣飛奔上前去,她撲倒在地上,不可置信般的瞪大了一雙丹眸。

明明昨夜他還在人群前頭宣讀懿旨,還說要讓她好好保重。

怎麼人突然就沒了呢?

“夫人,你大病初愈,莫要憂思過慮,當心身子!”

宇文驍見著禾衣身形搖搖欲墜般,他健步如飛般衝上前去,一把攬著她那盈盈一握的細腰,將人給托舉起來!

他轉身回眸看向一旁的將士們:“眾將士聽令,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昨夜殺害於公公之人!”

“宇文將軍,隻怕時辰是來不及了,為護送您與夫人歸京的馬車,當下已經到了營地。”

尖銳綿長的男聲響起。

眾人紛紛轉身回眸朝著老太監看去。

他的笑容令人看了便不寒而栗,又低聲說道:“不過就是死了個無關緊要的太監而已,耽誤了給將軍與夫人論功行賞,那可是誤了大事,將軍覺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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