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國棟的目光在石板的豬肉上掃過,聲音低沉:“怎麼賣?”
周圍人看好戲的表情更濃了等著江春被當成投機倒把的典型給抓起來。
江春卻不慌不忙,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林所長,嘗嘗?正宗山貨,香得很!”
他沒報價反而直接點破了對方的身份。
林國棟濃眉倏地一挑銳利的眼神裏閃過一絲詫異:“你認識我?”
“咱紅旗鎮誰不認識您這位為民做主的好所長?”江春這話半點不摻假,語氣誠懇。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尤其是一個看著老實巴交的鄉下小子,說出這種話更具衝擊力。
林國棟臉上的嚴肅緩和了幾分重新看向那肉:“一塊錢一斤?”
他顯然是聽到了剛才的議論。
江春點頭拍著胸脯保證:“林所長,這肉您拿回去但凡有一個人說不香,您過來找我錢我雙倍退!”
這股子自信讓林國棟不禁高看了他一眼。
周圍人卻在心裏嗤笑,這小子是真敢吹還雙倍退錢,看他待會兒怎麼被抓走。
林國棟沉默了兩秒似乎在掂量江春的話。
隨即他語出驚人。
“行。你這肉我全要了。”
什麼?!
全要了?這可是三十多斤肉啊!
倒吸涼氣的聲音此起彼伏剛才還在嘲諷江春的那些人,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江春心中狂喜但臉上依舊穩得住。他手腳麻利地用草繩將豬肉分捆紮好抬頭笑道:“林所長是爽快人,我江春也不是小氣鬼!您全要我給您算八毛一斤,就當交個朋友!”
降價了!
一下子降了兩毛!三十斤那就是十塊錢!
在這個工人一個月工資才三十來塊的年代,十塊錢是足以讓任何人心頭滴血的巨款!
林國棟再次愣住他看著眼前這個眼神清澈,笑容爽朗的年輕人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笑意:“你這小子有意思。行,八毛就八毛!”
他從兜裏掏出錢包,抽出四張嶄新的“大團結”遞了過去。
四十塊!
當那四張十元大鈔落入手中時江春的心臟猛地一抽。
這嶄新的紙幣,帶著油墨的清香和獨有的硬挺質感仿佛攥住了他新生的未來!
這是他重生以來憑自己本事賺到的第一桶金!
“林所長,我給您扛家去?”
“不用幾步路的事。”林國棟擺擺手,單手就把三十斤肉輕鬆地扛上了肩邁步離去。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江春將那四十塊錢塞進最貼身的口袋,拍了拍腰杆挺得筆直。
周圍人羨慕嫉妒的目光此刻都成了他的背景板。
他沒理會任何人,轉身徑直朝著鎮上最大的供銷社走去。
供銷社裏人頭攢動。
江春無視了那些需要各種票證的櫃台目光鎖定了一個角落。
賣鹽的櫃台。
一個打著哈欠的中年婦女售貨員,正用指甲剔著牙縫眼皮都懶得抬一下。
江春走上前將櫃台拍得“啪”一聲響。
售貨員被嚇了一跳沒好氣地抬起頭:“幹啥!買鹽啊?”
江春嘴角一勾從兜裏掏出一張十元大鈔,同樣“啪”地一聲,拍在櫃台上聲音不大卻足以讓周圍的人都看過來。
他迎著售貨員錯愕的目光緩緩開口。
“同誌買鹽。”
售貨員愣了一下隨即恢複了那副愛答不理的死樣子,斜著眼瞥他:“要多少?有鹽票嗎?”
“買五斤沒有票。”
“沒票?”售貨員的臉瞬間拉了下來,“沒票買什麼鹽?後麵排隊去!”
這個年代鹽也是緊俏物資需要憑票供應。
江春也不惱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大團結在櫃台上一拍。
“同誌,我買高價鹽。”
看到那張十塊錢的鈔票售貨員的態度立馬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哎喲,原來是買高價鹽啊你怎麼不早說呢?”她臉上堆起了笑,“高價鹽不要票就是貴點,一塊錢一斤你要多少?”
“先來五斤。”
五塊錢就這麼花出去了江春眼睛都沒眨一下。
有了鹽家裏的肉就能醃起來了。
接著他又去布料櫃台。
江春扛著一個鼓囊囊的大麻袋腳下生風。
剛到村口江春就撞見晚霞裏匆匆趕來的劉青青。
她剛下課洗得發白的藍布褂子襯得臉龐清秀,身子也更顯單薄。
“江春?”
江春咧嘴一笑露出兩排白牙:“劉老師。”
劉青青嘴唇一動,快步上前從挎包掏出個尚有餘溫的油紙包,猛地塞進他手裏。
“給小夏的我沒舍得吃。”
紙包裏是一個沉甸甸的玉米麵窩窩頭。
在這缸裏見底的年頭一口糧食就是一份能救命的人情。
江春指尖驟然收緊那份餘溫像簇火苗直直燙進他心裏。
這份善意他江春拿命都得還。
“劉老師,你......”
“別說了,你疼妹妹我知道,但錢要掰成八瓣花!日子得勒緊褲腰帶過!”
她隻當江春這趟進城,是掏空了家底。
江春沒解釋隻笑了笑,反手從貼著心口的兜裏掏出個油紙小心裹著的東西。
“撕拉”一聲一串紅得滴血的糖葫蘆赫然出現。
昏黃天光下那抹晶瑩的紅,刺得人心口一縮。
“這個給你。”
劉青青呼吸一窒一雙杏眼死死釘在那串糖葫蘆上。
她猛退一步,臉頰漲得通紅聲音都變了調。
“糖葫蘆?!江春你瘋了!”
“這得一塊錢比一斤豬肉還貴!你怎麼敢亂花這個錢?”
她是真急了又氣又心疼,眼圈泛紅,“快拿回去給小夏吃!我不能要!”
江春看她急得快跺腳,一言不發沉著臉上前攥住她手腕,將冰涼甜膩的糖葫蘆塞進她溫熱的手心。
“劉老師拿著。”
“不行!我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