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陸涇川結婚後的四十年裏,我們相看兩相厭。
他恨我因為當初知青返鄉的名額逼著他娶了我,
我怨他婚後四十年裏睡夢中一直念著大哥寡嫂的小名。
四十年裏我們空有夫妻之名,膝下卻沒有一個孩子。
直到六十歲這年我查出骨髓癌,他毫不猶豫在骨髓捐獻通知書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我疑惑不解問他為什麼明明恨我卻還要拿命救我,
可他卻在臨死前笑得淡然,“當初的恩情我還給你了,若有來生,隻願陪在我身邊的是阿沅!”
我在心底啞然失笑,多年夫妻到頭來他用命去換的不過是一個兩不相欠。
骨髓移植成功後,我終日鬱鬱寡歡。
終於,在陸涇川死後的第七天,我在他的墳頭長久地閉上了雙眼。
再睜眼,我竟回到了四十年前。
這一次,我第一時間找到村長爸爸,勸他悔了這門婚事。
......
0.
“隻要你同意和我女兒結婚,在這婚書上簽上你的名字,回城的事自然好說!”
我匆匆趕來,當在院子裏聽到爸爸和陸涇川的對話時,快步走進屋子。
看著爸爸如上一世般把手寫的報告單遞給陸涇川讓他簽字時,我快速站在兩人麵前,
脫口而出,“我不同意!”
幾句是同一時間,陸涇川也說出了這四個字。
我有些震驚地看著麵前的男人,隻見他麵色沉重,像是做出了重大決策一般。
可我明明記得,上一世的陸涇川分明應下了此事。
一種懷疑在我心頭蔓延開來,難道陸涇川也重生了?
就在我思考此事時,站在一旁的爸爸拉了拉我的衣袖,
“乖女兒,你不是一直都喜歡小陸嗎,前段日子你還說非他不嫁,怎麼今天又不同意嫁給他了?”
看著爸爸全全為了我著急的神色,我突然有些愧疚。
上一世我為了嫁給陸涇川,任性胡來,甚至做出絕食的糊塗事來。
爸爸心軟拗不過我,於是便在回城的事上脅迫了陸涇川。
可他不知,我自以為是的愛情在往後的生活裏過的多麼不堪。
如今有了重頭再來的機會,我隻想成全陸涇川。
可眼下並不是吐露想法的時候,於是我隻好隨意找著托詞搪塞爸爸,
“爸爸,我想了想,結婚是大事,怎麼能隨便這樣定下呢?”
“眼下正是知青回城熱潮,涇川哥作為最早下鄉的知青回城也是應該的,若是女兒和他有緣分,也不急於一時。”
這話本是我為了安慰爸爸讓他放心隨口說的,可當我轉身看向陸涇川時,分明看到了他眼底的複雜。
來不及想太多,我一把奪過爸爸手中的那張報告單,團了團揉皺後裝進了口袋,隨後借口出了屋子。
就在我走出院子想把那份報告單丟盡路邊的垃圾堆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叫住了我。
我回頭,看到陸涇川追了上來。
陸涇川正在開口時,看到了我手裏的報告單,猶豫再三還是把話說了出來,
“宋春秋,我來是想告訴你,我不喜歡你,就算你爸用回城的方式威脅我,我也不會妥協去娶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
我當然知道他不喜歡我,從前多數個日夜,同床異夢時他一遍遍叫著大哥寡嫂的小名。
我又怎會不知他心底愛著別人,隻是親耳聽他說出此話我依舊心口隱隱刺痛。
我努力維持著表情,長舒一口氣看著陸涇川開口,
“陸涇川,你放心,我不會讓我爸阻攔你回城,以後也不會再纏著你。”
說著我自顧自地從口袋裏拿出那張團的皺巴巴的報告單,用力扔進了河裏。
河水湍急,很快那張皺巴巴的紙團便消失不見。
隨著河水被衝走的,還有我從前對陸涇川的愛而不得。
陸涇川似乎是沒想到我會這般輕易放手,看向我時多了幾分詫異,
“宋春秋,你又在耍什麼花招?”
我啞然失笑,背對著陸涇川準備離開。
“陸涇川,等你回城,我們便再不會有聯係了。”
這一世,我便如你所願,成全你的往生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