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二賴子用力的拍了拍胸脯，嗆的咳嗽了好幾下。

“就是，人家都要到跟前來了，你們別揣著明白裝糊塗了，趕緊有錢還錢拉倒得了。”

蘇秀芹這下是真心實意想給二賴子點個讚了。

真是個好同誌啊！

人群中的張立江眯縫起眼，終於明白了蘇秀芹回村的意圖。

他這個弟媳婦兒沒事很少回村裏，每次回來都是低眉順眼跟在大弟身後。

這回卻突然跟變了個人似的回來請村長做主讓他們還錢。

這是她自己的主意，還是他那個好弟弟的主意？

張立江琢磨了會兒，扯著嗓子喊：“村長，借錢的是我弟弟，他人都不露麵，我們還了錢，萬一他最後不認賬咋整。”

其他不想還錢的人聞言，趕緊附和。

“張立江這個當大伯哥的都不說還錢，我們著什麼急。”

“當初張立民借給我們錢的時候也沒說讓我們啥時候還啊，大家現在手頭都緊，他就不能再寬裕寬裕嗎？”

“是啊是啊，大家都是同村的，他咋能落井下石，在這種時候逼我們呢。”

這些欠條都是哪輩子的事了，就這麼幾句話就想讓他們認，沒可能。

二賴子震驚的瞪大眼，覺得自己長見識了。

他以後再也不說自己是十裏八村出了名的無賴潑皮了。

比他惡心，比他無賴的大有人是啊。

他在這幫人麵前，簡直就是個小卡拉米。

蘇秀芹越過人群和張立江對視。

張立江不慌不忙，還挑釁的看了眼蘇秀芹。

蘇秀芹看到這個這個大伯哥，恨得直咬牙。

張立民假大方，他這個大伯哥在其中沒少出力。

侄子要結婚，張立民這個當小叔的不能不幫，三十五十的借，借了也不說什麼時候還。

其他兄弟姐妹家裏需要錢，也來找張立民。

張立民就是張家所有人的免費提款機。

隨拿隨取，還不用操心被追債。

她上輩子因為這些事兒沒少和張立民幾個哥哥姐姐吵架。

可他們人多勢眾，一說起來就是她這個城裏人弟媳婦不把他們當一家人。

張立民從來也不向著她。

時間久了，她吵得乏了，也不大樂意回村裏來，就隻能艱難的靠著自己的工資養家糊口。

上輩子她蠢，她被豬油蒙了心，吵不過就真的不吵了，鬧不過就真的不鬧了。

這輩子她絕對不會再忍氣吞聲。

她張立江當著大夥兒的麵能這麼厚臉皮，她還給他留什麼臉。

蘇秀芹拍了拍愛萍的小手，小聲提醒：“哭。”

張愛萍嘴一癟，扯著嗓子就嚎啕大哭起來。

“嗚嗚嗚，大伯，就是爸爸來讓我們要錢的，他說我和媽媽要是不把錢帶回去，他就打死我們。”

蘇秀芹跟著抹淚。

“大哥，從我和立民結婚以後，你還有二哥，和我兩個姑姐沒少問我們家借錢。

這些年零頭吧碎借給你們的錢，沒有上萬也有大幾千。

欠條上你們都寫的明明白白，這些年一直沒催著你們還錢，一是家裏孩子還沒有成家，二是立民不好意思問你們張口。

可現在我家老大要結婚，老二馬上也要議親了，老三還在上學，壓力實在不小。

家裏經濟緊張，立民一喝多就因為錢的事兒打我，把我身上打的青一塊紫一塊。

我今兒來也是實在沒辦法了，這錢我要是拿不還去，他真有可能殺了我啊，大哥！”

蘇秀芹聲淚俱下，聽得一旁的林桃紅都忍不住眼眶紅了。

林桃紅義憤填膺：

“張立江，你這個大哥咋當的，你自家仨孩子都成了家，還在村裏蓋了新房，你們是過上好日子了，就不管弟媳兩口子的死活了是吧？”

“當初你爹娘死的時候，秀芹可是沒少幫忙張羅，又出錢又出力的，你們一家人不能因為人家秀芹失去雙親就可著人家一個人欺負吧？”

“還有你們仨個，別以為我沒叫你們的名字你們就沒事兒。”

“你們張家姐妹兄弟五個，張立民最小，按理來說你們當哥姐的應該多幫補這個老幺，可你們倒好，倒反天罡吸老幺的血，你們厚著臉皮不還錢，你們的混賬弟弟不敢找你們算賬就打秀芹，逼著秀芹和孩子去死，有你們這麼做人的麼？我們張家溝怎麼就出了你們這種惡心人的東西。”

張立江兄弟姐妹四個被林桃紅罵的頭都不敢往起抬。

其他人半是看笑話，半是琢磨這事兒。

一思索，發現林桃紅說的還真有幾分道理。

張立民一大家子算是村裏日子過的最好的。

張立民在城裏有工作，月月能拿上百塊錢的工資。

張立民有錢，人也大方。

村裏不管誰張口借錢他都給借。

外人都幫了，自家兄弟哪兒有不幫的道理。

這些年，靠著張立民的大方，他幾個哥姐日子越過越好。

家家都在村裏蓋了新房，兒女婚嫁的也好，每天穿的板板正正，在村裏別提有多風光了。

可在看蘇秀芹呢？

幹瘦的跟豆芽菜似的，渾身沒幾兩肉，眉宇間的愁苦壓都壓不住。

她那個小女兒也是，得有十二三歲了吧，瘦巴巴的，身量跟七八歲的小姑娘差不多大。

說是城裏人，穿的還不如張立江家那幾個孩子好。

這麼一琢磨，大家夥兒就琢磨出不對勁兒來了，看向張立江幾人的目光就帶了些意味深長。

張立江老臉憋得通紅，和其他幾人對視一眼，強擠出一抹笑道：“話不是這麼說的，立民要是缺錢咋可能不跟我們兄弟幾個張口，他不說就證明他不缺，但凡他張了口，我們哪兒有不還錢的道理。”

張二哥點頭，“是啊，立民的性子我們還能不了解嘛，他就不是個愛動手的人，弟妹，你不能趁著立民不在就往他身上潑臟水啊。”

兩個大姑姐更是橫眉豎眼的瞪著蘇秀芹挑理。

“桃紅嬸子，說起來咱們才是一個村的本家人，你可不能聽她說幾句就偏幫外人啊。”

“就是就是，她仗著自己是城裏人，瞧不起我們，不樂意跟我們來往，怎麼現在還倒打一耙說我們縱著立民欺負她呢。”

上輩子交鋒無數，她早就知道這幾個不是好搞定的。

可此刻聽到他們說出這麼不要臉的話，還是忍不住氣的心裏發嘔。

蘇秀芹撩起自己的袖子，也讓張愛萍掀起衣袖。

娘倆都瘦，皮膚幹巴巴的包著骨頭。

露出來的地方，青青紫紫傷痕無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