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行，我去給你叫人，你先在家裏等著。”

張本正背著雙手溜達到村子裏叫人。

留下蘇秀芹和林桃紅麵麵相覷，氣氛有點尷尬。

好在張愛萍嘴甜，一口一個奶奶，哄得林桃紅笑的嘴都合不攏。

但笑著笑著，林桃紅又歎起了氣。

“當初你要是沒和張立民在一起，你和我們家韶山生的孩子也差不多愛萍這麼大年紀了吧。”

蘇秀芹臉上再次浮起尬笑。

她知道張韶山入伍多年一直沒結婚的事兒。

村長兩口子埋怨她也是因為這個。

覺得是她耽誤了張韶山，害的張韶山都這麼大年紀了還孤家寡人一個。

但這事兒，她也冤啊。

雖說是因為張立民從中作梗，但細究起來也是她和張韶山有緣無分。

再說她當初就和張韶山見了一麵。

總不可能就因為這一麵，張韶山就對她一見鐘情，情根深種，立誓要為她守身如玉一輩子吧？

蘇秀芹對自己有幾斤幾兩還是很了解的。

搞不好是他張韶山自己身體上有什麼缺陷，所以這麼多年才沒對任何女人動過心。

但當著林桃紅的麵兒，這話可是萬萬不能說的。

她扒拉了下愛萍，把愛萍往林桃花懷裏一推。

“嬸子要是喜歡愛萍，不然就認愛萍當幹孫女兒吧。”

張愛萍極其上道，抓著林桃紅的手撒嬌。

“我喜歡林奶奶，林奶奶身上香香的，說話也很溫柔，比之前那個奶奶好多了。”

蘇秀芹解釋，“愛萍說的是她親奶奶，我婆婆重男輕女，我兩個閨女生下來沒少被她磋磨，不怕嬸子笑話，我公婆去世後，我真是長舒了口氣，感覺頭頂上壓得那座大山一下就被搬空了。”

“你那對兒公婆我可比你了解，他倆真是死的早，但凡要是活得久，你這日子，更完蛋。”

林桃紅忿忿的說著，抱著愛萍的小腦袋瓜一陣狂擼。

“那個奶奶不親愛萍，以後林奶奶親愛萍好不好？你沒事兒就多回村裏來看看林奶奶，想吃什麼奶奶都給你做，好不好？”

愛萍用力的點了下頭，大大的應了聲，“好！”

林桃紅眉開眼笑，親昵的拉著愛萍的手，一個勁兒的給愛萍塞零嘴兒。

小桌上的花生、瓜子、紅棗，一把接一把的往兜裏裝。

蘇秀芹看的有些心虛，又有幾分內疚。

看的出來，大兒子一直沒成家這個事兒給林桃紅帶來不小的心理壓力。

認個幹親也行，當初的事她也有錯，就當彌補了。

以後她帶著愛萍多回來看看老兩口。

正想著，外頭傳來嘈雜的人聲。

林桃紅往院子裏看了眼，“人都給你找來了，走，出去看看。”

蘇秀芹嗯了聲，帶著愛萍跟在林桃紅身後出了院子。

村長家院子不小，但架不住人多，半個村子的人都叫來了，這一個院子指定容納不下。

張本正指揮著人群在院外頭的空地上排排站好。

大中午的剛忙完農活兒打算在家休息，結果被村長叫過來，大家夥兒心裏都帶著一股怨氣。

隊伍稀稀拉拉的剛站好，人群裏就傳來了抱怨聲。

“村長，這大晌午的把大家夥叫來幹啥啊？”

“我們家還連飯都沒吃呢，沒啥要緊事我就先回去了。”

“哎，立江，村長媳婦兒旁邊的那個是不是你弟媳婦兒啊？咋就她一個人帶著孩子回來了，你家立民咋沒回來？”

張立江定睛看了眼，還真是他弟媳婦兒。

張立江狐疑的看了眼在場所有人，眉頭下意識的皺起來。

“她好端端的回村裏來幹嘛？村長把咱們都叫過來，不會是給她叫的吧？”

張立民這個當大伯哥的都不知道內情，其他人更不可能知道。

眼下也隻能等著村長給大家解答了。

張本正抬了抬手，示意讓眾人安靜。

“今天把大家叫過來是有重要的事兒要說。”

“有苦主找到了我，讓我給她做主，敦促你們這些借錢不還的人趕緊還錢。”

話音一落，人群集體炸鍋。

“什麼叫敦促我麼借錢不還的人趕緊還錢啊？我們借誰的錢了？”

“就是啊，村長，你這青天白日的說什麼夢話呢？”

“呸，就知道叫老子來沒好事兒，還錢，還個屁的錢，沒有！”

蘇秀芹不慌不忙的站出來，隨手拿出一張欠條朗聲念起來。

“借款人二賴子，於1982年3月，借張立民五元打黃酒喝，承諾三月內還款。”

“借款人張海波，於1982年5月，因扒灰被兒子發現，被打的住院治療，借張立民五十元做手術，承諾半年內還款。”

......

蘇秀芹剛念完兩張欠條，人群中爆發出一陣哄堂大笑。

“老張你行啊，我說你兒子咋要死要活的和你鬧分家，合著是你連自己兒媳都不放過，你可真是個老畜生。”

二賴子呸了一聲，戲謔道：“我以為我二賴子就夠無賴的了，沒想到還有人比我二賴子更惡心。”

“不就五塊錢嘛，老子今天還了。”

二賴子看了眼張海波，走到蘇秀芹跟前開始摸自己兜兒。

凡是身上有窟窿眼兒的地方他都摸了個遍。

摸的渾身都快禿嚕皮了，才勉強拿零錢湊夠五塊錢。

對於第一個還錢的人，蘇秀芹保持了高度的耐心和友善。

接過皺皺巴巴的一團零錢，蘇秀芹把屬於二賴子的那張欠條當著眾人的麵撕碎。

“有借有還，再借不難，二賴子兄弟英明神武，一看就是能成大器的人。”

二賴子被這幾句話誇的飄飄然了，得意的昂起頭挺著胸脯。

“那是，咱可是正兒八經純爺們兒，之前不是不還，是真不記得了，不像有些人，故意揣著明白裝糊塗。”

蘇秀芹笑著點頭附和，“是啊，二賴子兄弟好啊，二賴子兄弟妙啊，像你這樣的人越多，這個社會才能越好！”

二賴子一個十裏八村出了名的無賴潑皮，頭一回被人這麼誇。

其他人都憋著不好意思笑，偏偏二賴子不覺得有啥不對勁。

他真以為蘇秀芹是真心實意的誇她，一下子得意的不行了，美妙的跟上了天堂似的，走道兒都打晃帶飄。

第二個上來還錢的是張海波。

自己扒灰的事兒被抖摟出來，他沒臉再待下去。

利索的還了五十塊錢，灰溜溜的逃走了。

蘇秀芹照例撕碎欠條，接著看向剩下的其他人。

“諸位別光顧著看熱鬧啊，要像二賴子同誌學習，是真男人就別賴賬，欠錢就抓緊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