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蘇秀芹又暗暗掐了自己一把，強行擠出兩滴淚來。

“大姐，二姐，我從來沒因為自己是城裏人就覺得高你們一等。

我喜歡張家溝，我覺得村裏的大家夥都很善良淳樸，村長和嬸子也很好，要不然這些年我也不會由著立民借錢給大家。”

眾人看了蘇秀芹母子倆身上的傷口就動了惻隱之心，聽見她又這麼說，大部分人都不好意思了。

欠債還錢本來就天經地義。

現在又不跟過去一樣艱難，借的那幾十幾塊的，也確實該還了。

不少人主動上去還錢。

“鐵牛叔，你當初借錢是為了給你家狗蛋看病，你家狗蛋現在病好了吧？”

“好了好了，多虧當初你們兩口子幫忙，我家狗蛋才能撿回一條命。”

每個上來還錢的人，蘇秀芹都主動寒暄兩句。

大家意外她竟然記得大家夥的名字，還惦念著當初借錢是因為啥，對蘇秀芹的印象一下改觀了許多。

蘇秀芹不怎麼回村裏走動。

名聲好壞全憑她那幾個姑姐和伯哥。

張家人沒少在村裏人前說蘇秀芹的不好。

說蘇秀芹埋怨張立民給大家夥兒借錢，兩人因為這事兒老吵架，說蘇秀芹瞧不起村裏人，覺得村裏人都是土老帽鄉巴佬，嫌棄他們借了錢還不上。

因著這些傳言，村裏人對蘇秀芹的印象都不怎麼好。

記恩記好也都記在了張立民身上。

不少人還覺得張立民這麼好一人，娶了這麼個媳婦兒白瞎了。

可今天蘇秀芹這一哭一鬧，他們恍然明白過來。

蘇秀芹要是真不同意，張立民那錢也不能這麼痛快的借出來。

而且這麼多年不還，人也沒鬧嚷，實在是逼的沒辦法了才聲張出來。

還是張立民那慫貨自己拉不下臉，硬打著出來的。

捫心自問，要是他們這麼做，自家老娘們兒早就吵吵著鬧離婚了。

這麼想的人越多，主動上來還錢的人也就越多。

蘇秀芹不知道自己無意間扭轉了在村裏人心裏的印象。

她隻看著盒子裏的欠條越來越少，高興壞了。

兜裏雖然都是零錢，但這些加起來可是有個不小的數目了。

現在就剩下張立民這幾個無賴哥姐的大頭了。

他們幾個刺頭不好搞，關鍵時刻還是得請村長出麵。

蘇秀芹的眼神剛看過去，張本正就接收到了。

張本正板著臉訓斥張立江。

“還愣著幹什麼，不上來主動還錢等我下去請你們是不是？”

張立江皺巴著老臉不停吞咽口水，張二哥和兩個大姑姐被眾人異樣的眼神看的又丟臉又愁得慌。

他們幾個可跟別人不一樣，不是隻借了幾塊幾十塊。

他們幾家每家少說也借了大幾千。

這一下子就要拿出大幾千來還，別說舍不舍得了，是壓根就掏不出這麼多錢來。

張二哥小聲問張立江：“大哥，你說咋辦？”

張立江正煩著，沒好氣的回了句，“我咋知道。”

張大姐眼珠一轉出主意，“我懷疑立民根本就不知道這事兒，保不齊是蘇秀芹這個賤人自作主張的，咱幾個就一口咬死，立民不回來，這錢不還，等咱們把立民叫回來了，這錢還不還不就咱們說了算了嘛。”

“我覺得大姐說的對，現在先把這事兒糊弄過去，等立民回來，咱們一家人關起門算賬，好好收拾收拾蘇秀芹這個賤皮子。”

四人眼神一對，張立江啜著牙花子道：“行，那就先這麼著，老二你腳程快，你等會兒偷偷溜走去城裏叫立民，這兒我們三個擋著。”

“好。”

張二哥點了點頭，悄悄往後退了幾步，隱匿在人群中。

張立江抬起頭回應村長，“錢肯定是要還的，隻是這麼大一筆數目我們就是現湊也得湊一會兒，弟妹你放心，這錢我們說了還，肯定還。”

都這麼說了，張本正也不好再說什麼，隻催促了句，“行，你們幾家都快點兒，別讓人等急了，眼瞅著天就要黑了，再耽擱就要錯過回城的車了。”

張立江和兩個大姑姐答應的很好，頭也點的很快。

但蘇秀芹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這四個人可不是好說話的主兒。

蘇秀芹正琢磨這幾個人搞什麼貓膩，身旁的愛萍突然鬆開她的手，跟隻小兔子似的竄了出去。

張愛萍一溜煙跑出去，一個虎撲飛奔到張二哥身上，雙手緊緊抱住張二哥的雙腿。

“嗚嗚嗚，二伯你是不是要去城裏找我爸爸，你別去，愛萍害怕，沒要到錢，爸爸會打死我和媽媽的，爸爸打人可疼了，求求二伯放過我和媽媽吧，二伯要是不想還錢不還就是了，千萬別叫爸爸打我們。”

張二哥剛走出去沒兩步就出了這樣的變故，一時僵在原地，臉都成了豬肝色。

這下眾人還有什麼看不明白的。

這是兄弟四個不想還錢，讓張老二進城去叫張立民，剩下三個在這裏拖延時間呢。

蘇秀芹嚇得後背出了一身冷汗。

幸好有愛萍在。

要是讓張老二把這事兒捅到張立民耳朵裏，那她的口舌就全白費了。

愛萍這麼給力，她這個當娘的也不能表現的太次。

蘇秀芹深吸一口氣，紅著眼睛質問：“二哥這是什麼意思？信不過我，還是想讓立民回來當著大家夥兒的麵打死我和愛萍。”

張二哥支支吾吾，“你們誤會了，我就是尿急想去上個茅房。”

蘇秀芹冷笑，“是不是誤會二哥自己心裏清楚，本來有些事我不想當著大家夥的麵兒說，想著給你們留點臉麵，可你們都這樣了，那我也沒什麼好顧忌的了。”

張立江聽著這話不對，抬頭眼神威脅。

“弟妹，有些話可不能亂說，關起門來咱們是一家人，以後你和立民有什麼事，說不準還要我們幫襯呢。”

“既然大哥都這麼說了，那不如你們就痛快點兒把錢還了吧，這就是對我們最大的幫襯了。”

張立江被懟的啞然，張大姐一甩臉，大放厥詞。

“就不還，你能把我們怎麼的，實話告訴你，我們不認你，隻有立民親自開口，我們才認。”

蘇秀芹的臉色徹底冷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