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頒獎禮當日，寰宇中心水晶燈璀璨。

簡雲驍身著最素淨襯衫，後背鞭傷被柔軟布料覆蓋仍隱隱作痛。

他被按在角落座位，像個旁觀者。

簡雲錚高定禮服曳地，挽著靳熹微手臂。

周圍簇擁滿麵紅光的簡宏盛、林音、簡雲綰，其樂融融仿佛今日是主場。

“雲驍，恭喜呀！”簡雲錚親昵湊前，甜膩笑著，“能見證你榮耀我真開心！”

話鋒一轉，帶恰到好處的豔羨：“真羨慕你有才華，要是我也能拿個獎多好…”

林音立刻心疼拍他手：“傻孩子，你健康就是爸媽的驕傲！”

簡宏盛笑著附和：“雲錚無需那些虛名！”

靳熹微目光落在簡雲驍蒼白臉上。

台上主持人高亢宣布：“本屆溯光科技設計大賽最高榮譽——”

聚光燈掃視全場。

刺目光束牢牢鎖定了簡雲錚！

“簡雲錚先生！恭喜！”

全場掌聲雷動夾雜愕然低語。

“簡雲錚？誰？”

“新人？風格不對吧？”

“署名是新人？！”

簡雲驍猛地抬頭！

荒謬感席卷全身！那是他的作品！

他霍然起身！

“別動！”冰冷手狠狠按住他傷肩！簡雲綰湊近耳畔，聲音含毒警告：“一小時內我讓主辦方改了獲獎人！”

“他喜歡這榮耀，以後你所有設計都歸他名下發！懂？”

林音假意安撫實為施壓：“雲驍，雲錚難得高興一次，讓讓怎麼了？”

簡宏盛沉臉默認。

簡雲驍目光穿過人群射向靳熹微。

此刻竟還想向她求援。

靳熹微立在那裏，眉峰緊鎖薄唇抿著，最終沉默。

她隻沉默追隨著正走向舞台笑容燦爛的簡雲錚。

簡雲錚站在聚光燈下，接過水晶獎杯。

他笑容溫雅，掃過台下滿意笑容的父母姐姐，掃過靳熹微眼底。

唯獨跳過了臉色慘白如紙的簡雲驍。

“感謝主辦方認可！更要感謝愛護我的家人！爸爸媽媽！姐姐！還有......”

他含情脈脈望向靳熹微：“我的妻子，靳熹微。你們的支持鑄就今日的我！謝謝！”

他高擎獎杯沐浴全場掌聲。

簡雲驍坐在喧囂陰影裏，後背劇痛鑽心，心臟處一片麻木死寂。

不怒不喊。

悄無聲息退場。

他沉默回到冰冷臥房。

拉開衣櫃拖出半舊行李箱。

他開始整理。

並非整理行囊帶走。

而是將他在簡家所有他的、他珍視之物——設計圖紙、電子元件、代碼硬盤......沉默分類碼在客廳昂貴地毯上。

當簡宏盛、林音、簡雲綰與挽著靳熹微臉上尚帶紅暈的簡雲錚踏入時。

看見的便是這一幕。

“簡雲驍！你發什麼瘋？”簡雲綰皺眉嗬斥。

簡雲驍直起身，目光平靜掃過所有人。

他點了點地上雜物：“你們不是總讓我把一切給簡雲錚？”

“設計稿，獎杯，榮耀......”

他略頓，目光緩緩割過父親、母親、姐姐、簡雲錚。

最後落在靳熹微那讓他心死如灰的臉上。

“還有這些，”他指過衣物、書冊、工具、銀行卡，“也全都給他。”

他視線如刀劃過他們每一個人。

無聲補上心底最後一刀：“還有你們幾個，我也全都給他。”

死寂籠罩客廳。

唯餘簡雲驍摔門沉悶顫響。

“你…不可理喻！”林音最先爆發，“為一個獎鬧成這樣！矯情！”

“雲錚喜歡給他怎麼了？！”簡雲綰不耐，“你真當自己是什麼大師？給點臉不要臉！”

簡宏盛冷哼：“冥頑不靈！”

簡雲錚怯怯牽靳熹微袖角：“小姨，雲驍是不是還氣我？我隻是羨慕他…”

無辜又委屈。

靳熹微眉峰緊鎖，望著地上堆積沉默。

又想起簡雲驍那雙眼睛。

心臟像被細線勒緊泛起陌生尖銳悶痛。

她掙脫簡雲錚走向緊閉房門叩擊：“雲驍。開門。別賭氣。”

無聲回應。

林音尖刻響起：“熹微別管他！讓他反省！餓幾頓就老實！”

門內。

簡雲驍背靠冰涼門板滑坐冰冷地板。

後背傷處因動作撕裂，溫熱滲出。

痛不過心死萬分之一。

聽著門外詛咒、嘲諷、冷漠、虛偽關切。

不再如往常泣不成聲。

眼淚早流幹。

在無數個冰冷被抽血的夜。

在昨夜鞭落皮開肉綻卻無人憐憫的絕望中。

他慢慢抱緊自己的膝蓋。

餓幾頓？

他無聲笑了笑。

一頓。

因為明天。

他就要逃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