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如淬毒燒紅的鋼針,貫穿簡雲驍麻木的心臟。
引爆深埋二十幾年的屈辱、痛苦、不甘!
他猛地抬頭!滿臉血汙冷汗中,那雙眼睛卻亮得駭人。
“嗬…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嘶啞破碎,血淚滾落。
死死盯住“親人”:
“媽!你說生我不如養狗?可我卻覺......我連狗都不如!”
“從小到大!我吃過一口熱乎飯?”
“哪次不是等你們王子簡雲錚挑剩了才輪到我?”
“他自己紮破手!我高燒四十度!你們從病床拖我起來抽血!抽到我在走廊暈倒!誰問過我一句?!”
“他喜歡我的模型、衣服、甚至我寫的代碼!隻要他多看一眼就是他的!我反抗你們就說我自私!說他是病人我該讓!”
“我十八歲生日!你們在給簡雲錚辦派對!我呢?在醫院!給他捐骨髓痛得死去活來!誰來看我一眼?!”
他聲音陡然泣血:
“今天!他的車!是衝著我的命來的!”
“我報警自保有錯嗎?!我的命!就他媽這麼賤?!賤到連他手指頭都比不上?!”
嘶吼聲在客廳回響。
字字血淚控訴,砸向簡宏盛、林音、簡雲綰的心臟。
那些被刻意遺忘的壓榨與傷害,赤裸攤開。
簡宏盛臉色鐵青啞口無言。
林音眼神閃爍摟緊簡雲錚。
簡雲綰徹底僵住,第一次看清他眼中深不見底的絕望恨意。
那句習慣性“雲錚不是故意”卡在喉中。
空氣死寂。
腳步聲突兀闖入。
靳熹微挾寒氣闖入。
當目光觸及客廳中央景象時,她素來沉穩的臉瞬間褪盡血色——
簡雲驍似破碎布偶被銬跪在地。
裸露後背鞭痕縱橫交錯深可見骨!
眼中死寂讓她心臟被無形大手攥緊。
她踉蹌著衝到他麵前,無視眾人,聲音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顫與恐慌:“雲驍......”
她伸出手想觸碰又怕弄疼,指尖懸停半空劇烈抖著。
“放開他!”她猛地扭頭對保鏢嘶吼,“立刻解開!馬上!”
保鏢被懾住,望向簡宏盛。
簡宏盛鐵青著臉欲開口。
“小姨......”簡雲錚一聲虛弱呻吟恰到好處響起,“我好難受…頭痛......”
他臉色慘白淚如雨下,瞬間吸走所有視線。
“雲錚!”簡宏盛簡雲綰立刻緊張圍攏。
簡雲綰皺眉斥責靳熹微:“阿淮你凶什麼!雲驍裝樣博同情罷了!”
“你看把雲錚嚇的!他凝血差受不了刺激!還不快來看看他!”
靳熹微伸向簡雲驍的手僵在半空。
她回頭看一眼被簇擁啜泣的簡雲錚。
又猛轉回頭看向地上脊背血肉模糊眼神空洞的簡雲驍。
他甚至沒有看她一眼。
簡雲錚痛苦呻吟與催促如同魔咒拉扯。
時間被凝固拉長。
簡雲驍後背的鞭痕猙獰刺目。
簡雲錚依偎林音懷中脆弱易碎。
靳熹微指尖離簡雲驍染血肩頭僅一寸。
“雲驍......”她喉結滾動幹澀如砂紙。
“阿淮!”簡雲綰不耐催吼,“雲錚撐不住了!你是他妻子!”
“妻子”二字如同催命符。
靳熹微伸向簡雲驍的手,頹然垂落。
她決然轉身,大步走向簡雲錚。
“雲錚,別怕。”
她蹲下,聲音刻意放得溫柔低沉。
小心翼翼扶住他顫抖的肩膀,將他緊緊圈入懷中,用身體為他隔絕所有。
寬厚後背徹底隔絕了簡雲驍的方向。
簡雲錚順勢埋進她胸膛,在無人見處嘴角勾起得逞弧度。
他目光越過靳熹微肩膀投向那孤影,滿含惡毒快意。
簡雲驍跪在原地,後背血跡蜿蜒。
保鏢早已鬆開桎梏,但他似失去所有力氣也失去所有感知。
靳熹微那句“放開他”的微弱暖意,風中斷燭。
在她轉身奔向簡雲錚瞬間,徹底熄滅。
他清晰聽見心臟某處徹底碎裂的聲音。
很痛,又帶著詭異的解脫。
原來,真無人愛他。
哪怕一絲一毫。
他低低笑了笑,輕如歎息。
靳熹微緊抱簡雲錚感受他微弱顫抖。
目光卻死死釘在不遠處那踉蹌身影。
她看見簡雲驍血汙手指極其緩慢撐住冰冷地麵。
他垂著頭短發遮住所有表情。
單薄到極致的肩膀微不可查聳動。
他在試圖站起。
沒有哭喊哀求,甚至不再看他們一眼。
他用盡殘存力氣,撐離這片地獄。
一步,又一步,搖搖欲墜。
粘稠鮮血順腳踝滑落,在光潔地磚拖出刺目驚心暗紅軌跡。
那血痕無聲徹底割裂了他們之間所有自欺。
…
後背鞭傷灼痛,每次呼吸牽扯皮肉。
簡雲驍趴伏床上撥通號碼。
電話被接起,溫和女聲:“簡先生,手續已核畢,三日後可入住。需幫您安排......”
“現在。”簡雲驍打斷,聲音因痛而啞,“我要求立刻入住。明天就搬。”
“明天?”對方驚愕,“這…我們需要時間準備…”
他閉眼深喘壓住喉間腥甜:“費用無上限。我要立刻上島。”
他需要一個安全巢穴隔絕所有惡鬼。
“好的,我們會盡快協調。”
房門就在這時猛地被推開。
靳熹微立在逆光處:“入住什麼?”
她沉聲問,帶著不易察覺的緊繃。
簡雲驍飛快扣下手機:“沒什麼。”
他側臉避開視線:“有事?”
靳熹微沉默走近,替他仔細上藥包紮確認傷口無虞才開口。
語氣故作輕鬆:“溯光科技設計大賽你拿了最高獎,後天三點寰宇中心領獎。”
她頓了頓,“這是頂級獎項,含金量高。”
“你準備了很久。”
簡雲驍長睫微顫,眼底微弱光點瞬間湮滅。
那是他無數個被抽血後寒冷顫抖的通宵心血。
是他證明自己的微光。
他低低“嗯”了一聲,倦怠道:“我會去。”
靳熹微凝視他過分平靜的側臉,眉頭微蹙終未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