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的梆子聲敲過,程鶴正對著孤燈擦拭那把早已失去光澤的佩劍。
劍身映出他蒼白的臉,眼底是化不開的疲憊。
自白日明玥扶著黎夜離開,竹峰便徹底靜了下來,隻有風雪拍打窗欞的聲音。
木門被輕輕叩響,帶著遲疑的節奏。
程鶴握劍的手頓了頓,沒有應聲。
“阿鶴,是我。”
明玥的聲音透過門縫傳來,帶著夜露的濕冷。
“我能進來嗎?”
他沉默片刻,終是放下了劍。
門被推開,明玥裹著件深色鬥篷站在陰影裏,發間玉簪的光都顯得黯淡。
她指尖捏著鬥篷邊緣,像是鼓足了極大勇氣才開口:
“我想跟你聊聊黎夜的事。”
程鶴重新低頭擦劍,聲音淡漠:
“我與他無話可聊。”
“不是跟他聊,是跟你。”
明玥走進來,暖爐的光映出她眼下更深的烏青。
“阿鶴,算我求你,高抬貴手放他一馬吧。”
她語速加快,帶著急切的懇求:
“你看他白日被打成那樣,現在整個宗門都不待見他,藥廬的老醫師連傷藥都不肯給他......”
“我沒有打過他。”
程鶴打斷她,劍鋒在燈下閃過一道冷光。
“宗門為何容他不下,師姐不如去問他自己。”
“你怎麼還在騙我?”
明玥的聲音陡然拔高,又在觸及他冰冷的目光時軟了下去:
“阿鶴,我知道你還在為劍仙骨的事生氣,為那日我丟下你生氣。可黎夜他......他真的沒做什麼壞事,他隻是性子軟,不懂得辯解......”
“性子軟?”
程鶴終於抬眼,眸光裏翻湧著嘲諷:
“能讓師妹為他跪求挖骨,能讓師妹在凶獸爪下棄我而去,這樣的‘性子軟’,倒是少見。”
明玥被噎得臉色發白,指尖緊緊攥著鬥篷,幾乎要將布料捏碎。
窗外的風雪突然大了起來,卷著雪沫撲在窗紙上,發出“沙沙”的聲響。
“你到底要怎樣才肯罷休?”
她的聲音帶著哭腔,像是被逼到了絕境:
“你說,你到底要我怎麼做,才能放過他?”
程鶴看著她這副模樣,隻覺得心臟又開始抽痛。
五百年了,她總是這樣,在他麵前永遠理直氣壯地偏袒著別人,卻從未真正看過他一眼。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喉間的腥甜:
“我說過,此事與我無關。”
“無關?”
明玥猛地搖頭,淚水終於滾落下來:
“怎麼會無關?若不是你暗中授意,蘇師妹怎麼會打他?藥廬怎麼會不肯給藥?整個青雲山又怎麼會都針對他?”
她突然上前一步,“噗通”一聲跪在程鶴麵前。
“師妹這是做什麼?”
程鶴下意識想扶她,卻被她躲開。
“我求你了,阿鶴。”
她仰著臉,淚水在火光下亮晶晶的:
“算我欠你的,行不行?你就當看在我們五百年的情分上,放過他這一次。”
程鶴看著她跪在自己麵前,心口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刺穿。
五百年的情分?
原來在她眼裏,那五百年的守護與陪伴,隻值一句“放過他”。
見他依舊沉默,明玥眼中閃過一絲絕望。
她猛地抬手,開始解自己的衣帶。
鬥篷“滑”落在地,裏衣的係帶被她顫抖著解開,露出頸間細膩的肌膚。
“明玥!你做什麼!”
程鶴驚得站起身,後退一步撞在桌角,疼得他蹙眉。
“隻要你願意。”
明玥的聲音帶著哭腔,卻異常堅定:
“我現在就可以成為你的人。這樣......你總該對我放心了吧?總該相信我和黎夜沒什麼了吧?”
她抬起淚眼,望著他:
“你不是一直想要我嗎?阿鶴,你說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