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玥望著程鶴眼中那片死寂的空茫,心口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攥住,疼得她幾乎喘不過氣。
她想再說些什麼,可喉嚨裏卻像堵了塊棉花,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淒厲的哭喊聲,劃破了竹屋內壓抑的寂靜。
“是黎夜!”
明玥臉色一變,猛地站起身衝了出去。
程鶴靠在床頭,聽見那哭喊聲由遠及近,嘴角緩緩勾起一抹蒼涼的笑。
又來了,每次都是這樣,隻要黎夜一出現,她的世界裏就再也看不到其他人了。
竹門外,黎夜正跪在雪地裏,身上的月白錦袍破破爛爛,沾滿了血汙和泥漬,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看起來狼狽不堪。
他見明玥出來,哭得更凶了,卻隻是搖頭,什麼也不肯說。
“黎夜,你怎麼弄成這樣?是誰把你打成這樣的?”
明玥蹲下身,心疼地想去碰他的傷口,卻被黎夜瑟縮著躲開了。
“師姐,你別問了......”
黎夜哽咽著,聲音斷斷續續。
“是我不好,我不該賴在青雲山不走,給大家添麻煩......我這就走,以後再也不會打擾你和大師兄了......”
他越是這樣說,明玥就越是心疼,越是覺得他受了天大的委屈。
她猛地站起身,目光像刀子一樣射向跟出來的程鶴:
“程鶴!是不是你幹的?!”
程鶴靠在門框上,身上隻披了件單薄的外袍,在寒風中微微發抖。
他看著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帶雨的黎夜,又看了看明玥眼中毫不掩飾的指責,隻覺得荒謬又可笑。
“師姐憑什麼認為是我?”
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就因為他跪著,我站著?”
“不是你是誰?”
明玥怒道:
“除了你,還有誰會容不下他?前幾日你讓蘇師妹打他,現在又把他打成這樣,你到底想怎樣?!”
“我們沒有!”
蘇清鳶不知何時也趕了過來,見明玥又在冤枉程鶴,氣得臉都紅了。
“師姐,你別再被黎夜騙了!我們根本就沒見過他,是他自己弄成這樣的!”?
“對,我們都可以作證!”
周圍聞訊趕來的師兄弟也紛紛開口:
“從昨天到現在,我們都沒見過黎夜,更別說打他了!”
“是啊,他身上的傷一看就是自己摔的,哪有被人打的痕跡?”
“明玥師姐,你可別再被他蒙騙了!”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說的都是黎夜在演戲,可明玥卻一個字也不信。
她固執地認為,這是程鶴串通了所有人來欺負黎夜,是程鶴容不下她心裏還有別人。
“你們都住口!”
明玥厲聲喝道:
“我親眼看著黎夜被打成這樣,你們還想替程鶴狡辯嗎?程鶴,我真是看錯你了!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怎麼變得這麼狹隘,這麼狠毒?!”
程鶴看著她激動的模樣,看著她為了一個騙子而怒斥所有同門,心中最後一絲微弱的期盼也徹底熄滅了。
他知道,無論他說什麼,無論別人怎麼解釋,明玥都不會相信的。
在她心裏,黎夜永遠是那個需要保護的弱者,而他,永遠是那個心胸狹隘、容不下人的惡人。
“好,是我。”
程鶴輕輕開口,聲音平靜得像一潭死水:
“是我打的他,是我容不下他,是我想報複他。這樣,師姐滿意了嗎?”
明玥一怔,沒想到他會承認得如此幹脆。
她看著程鶴眼中那片死寂的黑暗,突然覺得有些心慌,可隨即又被對黎夜的心疼所取代。
“你......”
她指著程鶴,氣得說不出話來:
“你真是無可救藥了!”
說完,她不再看程鶴一眼,小心翼翼地扶起黎夜:
“黎夜,你別難過,有師姐在,沒人能欺負你。走,師姐帶你回房上藥。”
黎夜靠在明玥身上,偷偷抬眼看向程鶴,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冷笑。
程鶴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卻隻是靜靜地看著,沒有任何反應。
寒風卷起地上的積雪,打在程鶴的臉上,冰冷刺骨。
他看著明玥攙扶著黎夜遠去的背影,慢慢閉上了眼睛。
也好,就這樣吧。
從此,青雲山再無大師兄程鶴,隻有一個一心求死的藥人。
而他心裏的那個人,也終於如願以償,成了別人的守護神。
隻是不知道,當她有一天發現真相的時候,會不會有那麼一絲後悔,會不會想起,曾經有一個人,為了她,甘願放棄一切,直至心死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