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中城,城西。
斬馬刀漢子的慘叫,驚動了先前被程素年甩脫的衙役。
幾個衙役撞開無人的小廟,見程素年孤身站著,橫過來的雙目俱是張揚的冷意,一身叫人驚心動魄的肅殺氣,立時驚得雙腿打顫,走了兩三步,就踟躕停在了那兒。
“大......大人?”
領頭模樣的衙役小心囁嚅出聲,又不敢多言。
他哪裏敢問?
程素年的身前跪著一個粗壯的漢子。
二人身形對比強烈,若是打起來,程素年這樣長身玉立的翩翩身姿,不像是能打得過用蠻力的那個。
偏偏那膘肥體壯的漢子左肩插著一把兩指細的利刃,利刃一頭被程素年握得死緊,指關節都泛了白。還捂著臉抽搐痛號,似乎臉上也有重傷。
看起來被程素年製得死死的。
這京城來的欽命使,果然跟傳說中一樣......
衙役頭領怯弱瞟了一眼程素年,心頭亂紛紛想起傳言,和同僚們對望了一眼,眼中分明也是對程素年的忌憚與驚怕,便都沉默下來。
程素年哪裏知,這幾人對他的驚懼並非隻出自官階?
他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胸膛起伏難定。劫後餘生、久別重逢,種種激動俱有。
喘息間,抬手便撫住了衣襟。透過被細小暗器穿破的小洞,能觸到冰冷平滑的鏡麵,帶著薄繭的指腹情難自禁順著細小的破洞遊移。
這位蜉蝣小妖,又解了他的困境呢。
救命之恩,實難為報。
“李輕歌。”程素年無意識低喃,抿緊的唇微微彎了一瞬。
“大人,可否......要去官衙休整?”領頭的衙役壯著膽子和程素年行禮,打斷程素年所思。
程素年瞥他一眼,眼中複又冷漠下來,簡潔道了一句“不必”,短促吹了一聲響哨。
便有七八個結實青年自破廟外魚貫而入。穿的雖然都是尋常百姓的衣服,可那孔武身材和挺拔的腰背,別在身側或腰後的環首刀,打眼一瞧就知道是京城侍衛出身。
領頭的衙役麵色霎時青白,想到方才領人跟著程素年的時候,這些人就跟在他們後頭,說不好還要暗中笑話他們,登時覺得難堪不已。
程素年不看衙役神色,隻毫不留情抽出漢子肩上的細劍,在那漢子的痛呼聲中甩了兩下劍上的血,再將劍身在那漢子的衣上抹幹淨,才仔細將劍插回長簫中。
“將人押牢了,我稍後再審。”程素年冷聲吩咐。
那漢子才走了兩步,就痛得昏了過去。押他的幾個侍衛沒個慈悲心,就這麼拖著他往外頭走。
程素年提步跟上,邊問衙役頭領:“桂中縣令韋宏才在何處?”
衙役頭領嘴角略尷尬地扯了一扯,“自三天前下值後,便再沒來過縣衙。去家中找,夫人說也沒見他歸家,家裏也正著急找著呢。”
程素年稍感錯愕,“失蹤了?”
衙役頭領凝重點了點頭。
程素年盯他臉上神色,轉瞬又問:“韋宏才可知本官今日到桂中?”
衙役頭領訝然,隨後似有所悟,搖頭擺手,又在程素年的緊盯下惶惶然抱拳,“大人,恕小的直言,韋大人自任桂中縣令來,十年殫精竭慮,隻想百姓所想,兩袖清風,家徒四壁,絕不會是因大人來查貪腐案就怕得逃走的人。”
程素年挑了一眉,“這麼說,你們知道本官是來查貪腐案的?”
衙役頭領一驚,一時無措,才要開口解釋,院子一角有個衙役指著井下疾呼:
“啊呀!韋縣令在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