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高朋滿座,喧嘩熱鬧。
引路小廝還在不斷將各府老爺夫人帶到廳內。
這兩日因著照顧陸君之的傷,大房氏分身乏術,又不願分權給二房小房氏,僵持之時,幸好有白妙善從旁相助,幫她料理了大半宴席事務。
其他夫人聽說了此事,很是羨慕大房氏,“你可真是個有福氣的,不僅兒子平安歸來,還帶回來這麼個賢惠的未來兒媳。”
“隻是佛祖保佑,哪裏能比得上您福澤深厚呢?”大房氏嘴上笑著謙虛推辭。
但瞥眼看過廳內,桌案裝飾布置得井井有條,富麗又雅致,女使小廝進進出出,動作麻利,井然有序,心裏極為滿意。
白妙善貌美賢惠,又極為孝順,身上帶著傷,還堅持幫她料理事務,理想兒媳不過如此。
“夫人們謬讚,妙善受寵若驚。”
白妙善正好來向大房氏稟事,聽見了夫人們的誇讚,微微一笑,向眾人屈膝福禮。
舉手投足間端方得體,極為優雅,似是世家大族教養出來的名門閨秀。
夫人們又是一陣嘖嘖稱讚,白妙善麵上含笑,得體應對。
對夫人們豔羨的眼神,大房氏極為受用,又想起星羅院那位近日給她找了不少麻煩,帶累她被老夫人屢次不留情麵訓斥,不由得拉踩了一句。
“我們妙善是隴南白家出來的姑娘,自是秀外慧中,比不得府裏嬌養的那些人,平日裏見不得風,也見不得人。”
這麼上不了台麵,怎麼配做將來的陸家主母?
諸位夫人聽見大房氏的話,素手掩唇,麵上皆是驚訝:“隴南白氏,那可是清流名門呢。”
隴南白氏雖然比不上京中那些延續百年的簪纓世族,但卻也是世代清流,祖上甚至出過一位大周皇後。
放在潞州這方地界,隴南白氏便是可望不可即的存在。
各府夫人們望著大房氏,尤其是白妙善的眼神,比剛才更為熱切。
白妙善這樣才貌雙全,家世更是出眾的完美兒媳,天上難找,地上難尋,怎麼就讓陸家幸運撿著了?
也難怪大房氏對白妙善好得似自己親生閨女......畢竟那可是隴南白氏啊。
白妙善與大房氏被夫人女眷們團團拱衛,成為了整場宴會的中心。
大房氏頭一次有這般待遇,聽著滿耳的溢美之詞,也不由得有些飄飄然。
“白姑娘這樣好的兒媳,你舍得讓她屈居人下,做個平妻?”有夫人為白妙善鳴不平。
白妙善卻柔聲為尹羅羅說話:“夫人別這般說,羅羅妹妹她自幼在陸家長大,至善至純,比我更好。”
尹羅羅比白妙善更好?
那夫人用帕掩唇,輕輕嗤笑一聲,嘲諷之意盡在不言中。
大房氏立時覺得有尹羅羅這麼個未來兒媳,有些丟人掛不住臉,“妙善你別總為別人說好話,羅羅哪裏比得過你?”
尹羅羅既沒有家世,又沒有才學,未來連嫁妝都是陸家自己出的,除了一張臉一無是處,卻偏偏得了老夫人的歡心和大爺的偏愛。
從前還算乖巧懂事,可最近卻頻頻給自己這個未來婆母找事,越來越不將自己放在眼中......如此下去,可怎麼得了?
大房氏目光輕閃,心裏下了決心,“讓妙善做個平妻確實委屈了,羅羅也做不來陸家主母,以後我會多勸勸老夫人和大爺,這正妻之位由妙善做才合適。”
不遠處,人群橫插進來一道突兀聲音:“舅母覺得,白妙善最適合做陸家主母?”
大房氏聽著這刺耳女聲,就知道是那個孔家的小潑女,眉心就立時就緊緊皺起。
子慎被鞭打得渾身是血,慘不忍睹,她沒去找這個小潑女,這個小潑女卻自己找上門來了?!
陸月賓,即孔嫣然的母親,見她大嫂臉色不佳,想抬手阻止孔嫣然,“嫣然,大庭廣眾之下別鬧了。”
孔嫣然卻道:“母親,我這是為了舅母和陸家好,否則舅母從頭到尾被人騙得團團轉,敗壞了陸家的門楣和名聲可就不好了。”
“孔嫣然!”大房氏的憤怒聲音瞬間壓過了四周喧鬧。
廳內靜寂片刻,賓客們都被吸引了視線,注視著她們兩人。
大房氏怒火衝上腦門,兩頰都氣得通紅,食指輕顫直直指著孔嫣然:
“孔嫣然,我何時敗壞陸家門楣名聲了?你若是不給我一個交代,我定不與你善罷甘休,連著你傷著子慎的事,我連本帶利將公道討回來!”
孔嫣然抬頭迎著大房氏幾乎沸騰的怒火,分毫不懼,反而撇開陸月賓的手,邁步走過去。
她上上下下掃量大房氏身邊的白妙善,不知想到了什麼,忍不住嗤笑出聲。
她問大房氏:“大舅母,您說白姑娘是隴南白家的人,可有證據?”
一直神色淡然的白妙善,瞳孔驟縮,袖中的纖長手指微不可查地輕顫一下。
大房氏下意識想說有,可是隨即反應過來,白妙善的家世是子慎告訴她的。
子慎說的話,她自然就信了,並無證據。
“看樣子是沒有了。”孔嫣然繼續笑道:“白姑娘確實是隴南人,也確實是白家人,可卻不是隴南白氏的人。”
她輕輕拍手,隨即白嬤嬤從廳門外走進來。
幹幹瘦瘦的,穿著陸家粗使下人的衣衫,露出來的皮膚遍布老樹皮似的深皺紋,神態畏畏縮縮,迎上賓客投來的視線,下意識便討好諂媚地笑。
白妙善一與白嬤嬤對視上,麵上的冷靜淡然麵具瞬間就裂了幾道。
白嬤嬤一臉喜色,忙不迭地走向白妙善:“大丫......大丫,你真是大變樣了,我差點都認不出你了!”
“你可比你爹有出息的多,你爹塗脂抹粉不要臉,大半輩子什麼都沒撈到就被人給甩了,最後隻能娶了你娘過日子。”
“但你攀上大貴人就直接變成鳳凰了。哎呦,咱們白家可算是有個出息的後人了......”
大房氏整個人似乎都龜裂開了。
白嬤嬤的話一出,偌大的廳內,寂靜了一瞬,隨即響起斷斷續續的嗤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