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仵媚仵媚
綰卿小姐

第23章

鬼畫符

她在坊中兜繞,試圖甩掉那個黑影,忽的撞進一群人中。

那是一隊巡街的武侯,似乎正在城中追捕宵小,冷不防被撞了個滾地葫蘆,領頭的狼狽爬起當即便罵起來。

“你個小胡蹄子走路不長眼睛麼,誤了爺的差事,你就是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

武飲冰也跌得暈頭轉向,正要與對方致歉,可任務當真緊急,他們未及與她多糾纏便率隊向西北麵疾行,惹得過往行人紛雜的議論。

潑生攤的攤主袖手湊至一旁,“你曉得武家的飲冰鋪子麼?就是西北隅那個。”

甜水鋪子的掌櫃熟得很,顯是冰坊的常客,“當然,武東家出城避禍了,也不知道何時回來。”

“聽說他家少東家歸了,方才在城門口瞧見通緝賞格,上麵赫然是她。”

掌櫃訝異,“那少東家從不管事,我都沒機會見過,怎得你認識?”

“哪裏,都是有識字的書生讀來我才曉哩。而且緝文上頭還說他家裏通外敵,叛軍入城那日的大火就是她惹來的。”

“怪不得著急出城,竟是個細作,”掌櫃大徹大悟,“那緝文在何處?”

潑生攤主與他述了方位,掌櫃連灶都不顧了,木勺一丟就跑去看熱鬧。而一旁的武飲冰則驚出一身冷汗。

順著人多的方向走,待人潮停至街口匆忙往飲冰坊一望,果然看見武侯正在查抄鋪庫,往門上貼封條,正是方才與她擠撞的那群人。

“五千貫!”

人潮驚嘩,愈發地交頭接耳,聲浪沸然。武飲冰扭頭一顧,牆上赫然貼著自己的通緝賞格:

飲冰坊掌櫃武毅之女武氏,年十八,長安萬年縣人,胡貌蜜瞳,此人私通外敵刺殺回紇公主未遂,引叛軍攻陷長安,罪大惡極,有拿得此人赴官府告報,隨緝文給賞銀五千貫,如有隱匿知情不報者與案犯同罪。

落款:大理寺。

眾人爭論不休,武飲冰先驚後疑,然後是越瞧越氣——

紙上的人物畫得倒是細致,眉眼鼻口一個不少,隻可惜頭尖額窄,眼闊耳寬,尤其長了一張巨嘴,活像個餓死鬼。且不說抄封冰鋪又模糊她的名諱,還故意將通緝賞格畫得鼻歪眼斜,她明明在奉天見過他的畫技!而且牽扯大理寺通緝要犯這麼大的事,除了現在城中說了算的,還能是誰?

武飲冰不顧眾人嘩然,撇開人便扯了緝文,怒衝衝朝舒王府所在的大寧坊大步找去。

大寧坊幾乎在萬年縣的東北角,武飲冰頂著冷風走了大半天,氣得渾身冒煙,甫一轉過街角望見舒王府的匾額,門前的管事便早有準備似的迎上來,將其引去後院。

“殿下正在書房,小的就不過去了,娘子請便。”

管事躬身作揖離開,可她根本無心打量這間精致清雅的園林,直衝那間門扉半開的屋舍,因為她看見了門外呆頭呆腦的段亦。

段亦不敢阻攔,武飲冰氣咻咻進去啪一聲將通緝賞格拍到他麵前。

“你這是報複!”

李誼已經換了一身日常裝束,絲履絛帶,鬢發利落地笄起,儼然一副紈絝模樣。他左手負後,右手下筆如風,一張鬼臉躍然紙上,手邊還摞著一小疊,顯然已畫了幾十張。

“李誼!”

她連名帶姓地吼出來,吼完複覺心虛,暗暗壓了聲量,“你,你究竟想幹什麼!”

門邊的段亦被人炸了耳朵,捅著耳朵眼,悄然閉門退下。

運筆收尾,又得一張,他大言不慚,“自然是想請你回來。”

“可這分明是逼迫!”一雙琥目睜得如火煉。

頭回見她著漢女裝束,李誼眼前一亮。

他用筆杆點點桌上的緝文,又指指她,“榜是你自己揭的,路是你自己找的,我是綁了你還是架著你?何來逼迫?”

“那你為何要封飲冰坊?”

“緝文上寫得很清楚,私通外敵。”

“你……”

武飲冰真是有口難言,這位舒王不愧是出了名的瘋,但理字在她這邊,她大著膽子道。

“殿下就是如此監國?你這是濫用職權!”

他拿著布巾拭手,從桌案後麵轉出來,“此言差矣,通緝令是大理寺早就擬好了的,隻是不知道刺殺公主的人是誰,我不過提點了他們兩句,畫了幾幅畫。”

她惱了,“我是不是刺客你不知道?”

李誼隨意暼來一眼,忽然一笑。

“所謂知人知麵不知心,你一個外化人,固然與我相處一些時日,但你此前與她是否同謀,我如何知曉?不如讓大理寺審一審。”

“你……”

見她登時要炸,他倏止住頑笑,言歸正傳,“我今日既請少東家來,便是想和你談筆交易。”

她本能拒絕,“在下一介草民,與殿下無甚交易可談。”

“或許,黑衣人的案子我這裏會有一些線索。”

武飲冰聞言不免振奮,可此人太精狡,她仍謹慎道,“是何線索?”

桌案底下有個機關,李誼探手輕輕一旋,從裏頭掏出支箭來。箭身較細,箭頭較小,似乎是弩箭。

“我派人在白鹿原搜索,沒有尋到你阿爹和婢女的屍身,倒是找到了這個,你仔細看看弩頭。”

武飲冰指尖反覆撚轉,也未發覺有何異,直至對著窗外雪光一翻,明暗交界的一瞬,一枚紋飾清晰地印在她腦海,與記憶中的某一幕重疊。

她訥然出聲,“是刺客身上的焉支花……”

“不錯,行刺公主和追殺你們的很可能是同一夥人。”

他複將她領到屏風前,抬手拉開屏風,一具覆著白布的年輕男子猝不及防映入眼簾。

“知道他是誰嗎?”

武飲冰從未見過此人,但看他身著綠色圓領袍衫,皮膚細膩,眉須稀疏,猜中了三分,“他是太監?”

“不錯,正是那個發現睿真皇後進京報信的小太監仇敬忠。那你不妨猜猜,我在何處發現他?”

時至今日他已失蹤整整一年,不似新喪,可武飲冰見他雖渾身浮腫,但容貌依然完好,不由起了疑心,上前伸手一摸,指尖仿佛被火燙,一把抽了回去。

她驚得麵色發白,張口磕巴,“是……飲冰坊?”

這是她記事之前的事。

家中下人說,取冰存冰是阿爹和幾位熟識的商戶走商時學來,習得此秘技之人不多,後來他們各自分散行商,阿爹則定居長安鑽研硝石製冰,開了長安城隻此一家的飲冰坊,靠這門手藝養活了鋪子上下百十號人。

屍體寒氣未散,分明從冰窖移出不久,而城內有能力凍存屍體的地方隻有飲冰坊的地窖。

難道是阿爹做的?這不可能……

小太監喉間赫然張著一個血洞,她忙上前探察,裏麵好像有什麼東西。

他繼續說道,“若非我今日命人封了飲冰坊抄查你家地窖,你恐怕不會知道你爹隱藏了這麼大一個秘密,更無從知曉此人的身份。”

武飲冰被突如其來的進展砸得有些發暈。

李誼重新坐回桌案,悠然飲水,“你爹的死或許也與他有關,以上便是我能拿出的誠意,少東家意下如何?”

這已是十足的籌碼,對她絕對有吸引力,而且他人雖冷淡,卻特意派人替她尋過阿爹和薑竹,武飲冰雖不甘,也沒理由再拒,“需要我做什麼?”

“以你仵作的本事為我所用,這是第一件事。”

武飲冰料到他會如此說,依然翻了個白眼,“殿下身邊就沒有像樣的仵作?”

他自奉天見識過她的本事,“你師從裴瑱,身負通緝,又急於查清養父被害的真相,幹活必當全力以赴不會悖怠,自然是最好的人選。”

她又翻了個白眼,“想必還有第二件事?”

他招呼她坐,而後重新斟了一杯水,“這第二件事麼……”

武飲冰有些鄙夷地低頭望著,並不喝,直覺不是好事。

“我需要你幫我推掉回紇公主的婚事。”

始料未及,她難忍驚訝,呆怔了好半晌才問,“怎麼推?”

總不能娶她為妃吧……

他轉著杯身,悠然道,“外頭不是總傳我好龍陽麼,常人總想著避嫌,恰巧我這人生來反骨……”

他話還未說完,她已登時跳了一丈遠,不防已抵住屋角,退無可退,“你,你,你不會……”

“我正有此意。”

武飲冰傻眼了,李誼起身越逼越近,直至呼吸可聞。

他嗓音低啞,“去換身男裝,自今日始,你便以舒王寵孌的身份待在我身邊,既能逃脫緝捕,又方便出入行事,一舉兩得,何樂不為呢?不然我這王府什麼都不缺,還真不好安排你的位置。”

“多謝殿下抬舉,在下才疏腦笨難當大任,先行告辭……”

她見縫如溜鱔,拎著裙擺貼屋牆往門邊溜走,跨過門檻時又被李誼叫住。

“出了舒王府的門,你猜猜門口那些武侯會不會為了五千賞格抓你去交差?左右你也是蜜色眼瞳,肖似三分,到時別指望我去大理寺獄裏撈你。”

結隊的武侯正巧從府門前如北風卷地,外頭人聲喧沸,嘈嘈雜雜。邁出的一隻腳又收回。

縱然心裏萬般不願,迫於李誼的淫威,還有阿爹的清白,她也隻得咬牙俯首。

“在下……”

“嗯?”

她閉了閉目,“奴……遵命。”

外頭的噪雜也遠了,李誼這才滿意地落回原座,朝屏風後揚了揚頦,“那具屍體,你需要什麼?”

武飲冰認命地歎氣,入戲極快,“請殿下多準備些炭火,奴可能要在您這座亭台水榭的園子裏挖個不合時宜的坑用來解凍,其餘,與上次一樣。”

李誼招來管事,領她和屍首下去。李謙在隔間憋的要死,聽得下巴都不知脫臼幾回。

他探出來望著武飲冰和管事的背影,不住搖頭,“哥,你真打算讓這小獠奴做你麵首?為了退門親事,你也太拚了。”

李誼則心計深遠,慢騰騰地焚了一勺青木香,驅散屋內屍氣。

“據城中眼線回報,他們逃出長安的當晚,鋪子裏所有的夥計就被人滅了口,第二日連屍首都不見蹤影。你覺得一個孤女,繼續在那個宅子裏逗留下去還有命活?”

李謙敏銳嗅到一絲不明意味,當場戳穿他狡辯,“哥你……動機不純吧。”

李誼瞧不慣他不正經的模樣,聽了話語一瞪,“不過是收買人心的手段罷了,我更想知道這個小太監的死因和那群人究竟有什麼關聯。”

因為那枚焉支花,正是當年在大震關與父王李邈對戰的吐蕃蘇毗部的標誌。

香粉在熏籠裏劈啪輕響,他長長的眼尾幽深又低黯,他倒要看看,他們到底想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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