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間,我做過無數個和她重逢的夢。
很多都是噩夢。
但沒有一個噩夢的衝擊比得上她這句話。
我默了默,把手在褲子上擦幹淨,繼續吃飯。
三兩口扒完剩菜,看了眼時間,轉身朝電動車走去。
她見我騎上電動車,忽然一把抓住了我的後座。
“你跑什麼?”
我悶聲道:“放手,我有事。”
她聲音裏帶著不屑:“你有事,難道我就很閑?”
我歎口氣:“你有什麼話一口氣說完吧。”
今晚來燒烤店遲到兩分鐘就扣了五十,去KFC遲到一分鐘就要扣三個小時的時薪,我沒功夫和心思和她耗。
“我為什麼要一口氣說完?”
三年沒見,她的氣質變得清冷了許多,但她的性格,還是像以前一樣喜歡耍脾氣,以自我為中心。
“我特地申請調到這個城市工作,就是為了找到你,一口氣把所有話都說完?”
她這句話的信息量太多,讓我大腦有些宕機。
半晌,我緩緩回過頭去看向她。
巷子太黑,我看不清她的表情,隻能大概看到她姣好的五官輪廓:“你來這個城市,是為了找我?”
“是啊。”
我咽了口口水,沒來由的緊張,還生出了幾分不該有的期待:“為什麼。”
“因為,我恨你!”
她踩著高跟鞋緩緩走到我的麵前,那雙美麗如星空的黑眸,深深凝望著我。
“如果不是你,我會是一個很普通很快樂的女孩,一邊努力學習的同時,一邊談一段普通但甜蜜的戀愛。”
“因為你,我變成了一個被男人包養,有著四年不堪過去的拜金女,是你害得我連大學聚會都不敢堂堂正正的參加,是你害得我一直抬不起頭來,自尊和人格都被摧毀。”
“秦威,我恨你!”
良久,我沒有做聲,隻是用力握著電動車的把手。
“那挺好,你恨吧。”
現在的我,光是活著就已經要拚盡全部的力氣了,實在沒有心思再和她糾纏這些事情,便擰開鑰匙,直接離開。
到了KFC,我飛快換上製服,進入了工作模式。
大約忙到半夜兩點多,店裏就沒有新客了,隻有幾個打扮成熟,穿著絲 襪,喝的醉醺醺的女人趴在桌子上睡覺。
我們像往常一樣來到後麵打牌,並不賭錢,純打著玩。
“我們的賭王今晚是怎麼回事?玩一局輸一局,心不在焉啊!”
叫鬧鬧的女員工忽然在桌子底下踢了我一腳。
我掀了掀眼皮,微笑道:“不能老贏你們,不然以後你們不跟我玩了,適當的得放放水。”
“嘁!”
“你嘁什麼,不服氣?不服氣我現在就讓你輸得抬不起來頭。”
從那把之後,我就開始記牌,專心打牌,果然每把都贏了個滿堂彩。
幾個同事沒來怨我,都去怨鬧鬧,幾個人很快就打鬧成一團。
早晨六點多,終於下班了。
我換好衣服走到一樓,被店長叫住。
“這是今天新品試吃的漢堡,你拿幾個回去嘗嘗。”
我接過來,苦笑:“謝謝店長。”
自從他知道我負債很多,每天都需要打好幾份工後,就一直很照顧我,有什麼剩下的漢堡、薯條,都會給我留著。
騎上電動車,吹著晨風一路回到家,進門就是一股酒臭味。
不大的出租屋裏,滿地都是酒瓶子,還有灑了一地的菜湯。
我本想洗個澡再出門跑外賣,但生性潔癖,受不了家裏這麼臟亂,還是把洗澡的時間省出來,打掃了一下地麵,又把醉得昏昏沉沉的老爸扛到了床上。
看著他像豬似的呼呼大睡的樣子,我唯有歎氣。
自從破產之後,老爸就一蹶不振,每天不是抽煙就是喝酒,從早到晚悶在出租屋裏不願意出門。
很多人都讓我勸勸我爸,但我不樂意多嘴。
我的前半生都是我爸慣著養著的,零花錢從來沒少過我一分,後半生,不管我爸怎麼作怎麼頹廢,我也願意養他一輩子。
至於我媽。
她風韻猶存,早就找到了新的對象,當她的後媽去了。
換上外賣服,我騎上電動車,再次出門跑單。
早飯午飯晚飯三個高 峰期,這麼好的撈錢機會,我不能錯過。
“您的新的訂單。”
耳機裏不斷傳來新的報告聲,我一邊騎車一邊掃了眼手機,新訂單很近,離我現在待的地方隻有兩百多米,我直接衝了過去。
上樓後,盡管心裏很著急,按門鈴的聲音還是很輕。
你永遠不知道下一個投訴理由是什麼,再小心也不為過。
沒人應門,我隻能打電話,同時不斷盯著時間。
又過了好一會,終於,門開了,隻露出來了一條縫。
這樣做的一般都是獨居女性,我不想讓她害怕,就把外賣沿著門縫給她遞了進去。
“我手不幹淨,你進來吧,幫我放到桌子上。”
我瞬間倒吸一口氣。
門內的人竟然是孟綺。
有沒有這麼巧?
我咬牙,拉下頭盔的麵罩,拉上口罩,這才拉開門走進去。
她住的這個小區位置很好,裝修也豪華,是這座城市很上等的小區了,租房的話,估計一年至少得五六萬。
我目不斜視走到桌前,把外賣放到了桌子上,然後扭頭就走。
“你等等!”
她又叫住我。
她走到我背後道:“你老背對著我幹什麼?我都不怕你一個陌生人進家裏來,你還怕我不成?”
我忍不住在心裏罵了一句,逼事兒真多。
以前就事兒多,現在比以前還多。
但我不想被投訴,隻能轉過身去看她。
這一看,我瞳孔瞬間擴張。
她竟然隻穿著一件白色的吊帶睡裙。
她想死嗎?
大清早把一個陌生的外賣員叫到家裏來,還穿成這樣,是覺得河清海晏天下大同路不拾遺了是不是?
這要真遇上個畜生,誰管你報不報警犯不犯法?
就這個長相這個身材,進去蹲個十年都不虧。
“喏,手上剛好有五塊錢零錢,給你當小費。”
她掌心裏攤著七八個鋼鏰,朝我遞了過來。
我沒做聲,伸出去手拿。
拿到最後一個鋼鏰準備離開的時候,她忽然抓住了我的手。
這女人......
我簡直懷疑她是不是太饑 渴了,在誠心勾引外賣員。
但她嘴角卻忽然扯起一抹戲謔的笑:“秦威,拿了我的小費連聲謝謝都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