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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安一王

第12章

論禪(1)

七姨娘死不承認,單青雲轉問瑁雲的奶媽:“奶媽還打算替七姨娘隱瞞麼?”

奶媽見大勢已去,趕緊磕頭道出了真相,“奴婢該死,今日七姨娘的確請了蔣媽媽來屋裏,奴婢不敢再隱瞞了。”

“你!”七姨娘挺身前傾,瞥見單仲賢那凶狠的眼神,嚇得又退了回去。

奶媽招了,七姨娘的貼身婢女小菊也“咚”地一聲跪下,磕頭承認:“七姨娘今日,的確請了蔣媽媽來屋裏,說了好一會兒話,認了蔣媽媽當幹娘,說了要找大公子報仇。”

七姨娘見兜不住了,立馬又嚎叫著哭起來,跪著移到單仲賢麵前,說道:“妾身不過是看不慣殺我兒的凶手,在家裏作威作福,我兒子好好的,他一回來就沒了,而我那苦命的兒子……我那苦命的兒子現在在哪兒啊?娘好想你,好想你啊……”

單仲賢料理不過這哭鬧的場合,剛才硬起來的心腸又軟了,安慰道:“好了好了,還沒怎麼著你,你哭什麼。”

單青雲見此情此景,突然笑了,笑容轉化為漠然,她俯視著七姨娘,冷冷說道:“七姨娘既然說起了瑁雲,那就來好好說說瑁雲,不到一歲的瑁雲,究竟是怎麼死的。”

七姨娘渾身一顫,又繼續嚎哭:“不就是被大公子克死的麼,我的兒啊,你死得好慘啊……”

單青雲像看一出醜劇一樣,冷道:“孫媽媽,拿出來看看吧。”

孫媽媽聽令,從胸襟裏掏出一張紙,走上前放在單仲賢身旁的桌上,說道:“小公子沒了的前日,七姨娘曾叫人去藥房買了幾味藥,這是從藥房拿回來的方子,居然都是些桑葉、金銀花這等寒性藥物,現在是冬日,小公子染的又是寒症,不知道七姨娘買了作何用處。”

七姨娘擦了擦臉上的淚,解釋道:“那幾日妾身口幹舌燥,不過買些藥壓一壓火氣……”

孫媽媽繼續說道:“可巧了,那一日七姨娘來了月信,不該用這些寒涼藥物,這些藥怕不是進了七姨娘的口,而是進了小公子的口。”

“你含血噴人……你胡說八道!”

孫媽媽冷笑一聲,出去把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帶了進來,小姑娘一身棗紅棉衣破破爛爛,左邊麵頰帶著青色,臉上還有掌印,顯然被人打過一番,跪在地上,抽噎不停。

“這丫頭,是七姨娘在小公子落氣當日,趕出城的使喚丫頭,叫秋兒,那日便是秋兒熬的這方子上的藥,親眼看見七姨娘喂給了小公子。小公子病症前一日本來好了許多,七姨娘便想讓小公子好得慢些,用了這些藥,不想藥效過猛,直接斷送了小公子的命。七姨娘也是個狠心的,把這丫頭直接賣給了窯子裏的人,差點叫人打死了。”

“我,我……”七姨娘看見秋兒,哆嗦著,一句完整話都說不全了。

“七姨娘好狠心,奴婢替您熬藥,處理藥渣,您答應讓奴婢贖身嫁人,轉手卻將奴婢賣作妓女,今日,奴婢隻好實話實說,那日七姨娘叫奴婢把大夫開的藥扔了一副,給了一副新藥,說吃新的,奴婢認得金銀花,問過姨娘藥會不會有問題,姨娘說信不過主母娘子請的大夫,用自己重新開的才放心,還說奴婢大了,該給奴婢置辦些嫁妝嫁人了,奴婢……奴婢……”說著,秋兒眼淚豆子滾滾而來,泣不成聲。

單青雲乘勝追擊,追問道:“七姨娘,我再問問你,小公子,到底是怎麼染上風寒的?”

七姨娘聽到此問,渾身跟散了架似的,歪坐在地上,雙眼猙獰,血絲滿布。

“那樣大的雪,大概是哄著小公子脫鞋,在雪地裏追逐嬉戲吧,孩子愛玩,便牽著手,一步一個光腳丫踩在雪裏,寒從腳下起,那涼颼颼的雙腳,小公子大概沒走幾步就哭了吧。”

單青雲平靜又淡然的語氣,一句一句刮著七姨娘的心,血淋淋地,赤裸裸地,刮得她痛不欲生,悲痛慟哭。

單仲賢聽完這事情全貌,隻覺得心灰意冷,說道:“你還有什麼想說的。”

“我還有什麼想說的?”七姨娘皺著臉哭泣,重複道:“我有什麼想說的?”她一手指著洛芝芳,恨道:“你若那樣鐘情於她,又何必害苦了我?”

“你還有臉說這話?拿親兒子的命爭寵鬥豔,我看你是瘋了!”

七姨娘踉踉蹌蹌爬起來,說道:“我大好年華,如花似玉,生了孩子,你就再沒碰過我!我怎麼能不瘋,我又怎麼能知道,你們單家福德淺薄,孩子受點涼就沒了,你這損陰德的單家,遲早斷子絕孫!”

“啪”地一聲脆響,單仲賢這一巴掌直接把七姨娘的臉都給打腫了,打得她趴到了地上。

單青雲冷眼看著發生的一切,七姨娘口不擇言,戳到了她爹心裏最痛的地方。

她爹指著七姨娘罵道:“把這個賤婦,捆到七合山去給祖宗守靈!沒有我的命令,不許放下山!”

從主院帶過來的兩個婆子領命,馬上上前壓著七姨娘跪下,一個抽出布條從背後綁著七姨娘的雙手,另一個用布條綁著她的嘴,七姨娘隻是瘋癲地笑著,嘹亮的笑聲不斷在屋裏回蕩。

不見星光的夜裏,一輛小馬車從單府側門出發,往城外駛去,馬車上的人不安分,鬧得馬車“咚咚”作響,可城門衛見到單府的簷牌,也不敢多問,下令放行。

聽雪居大屋裏,孫媽媽用火鉗撥弄著發紅的炭火,轉頭看著單青雲,孤身一人立於門口,孫媽媽戳戳手,走過去握著她手臂,溫柔勸道:“夜裏涼,在炭火旁守歲才是,別惹了風寒。”

單青雲看著這空空如也的院落,寂靜無聲,隻說道:“孫媽媽別擔心,我就想吹吹這冷風。”

“對了,你是如何得知,小公子是怎麼惹上風寒的?”

單青雲苦笑一聲,答道:“這些伎倆,不都是我娘玩剩下的麼。”

孫媽媽漸漸低頭,鬆開她的手臂,垂手侍立。

單青雲提步下台階,台階腳下是掃成堆的雪垛,不白,沾著土屑顯臟。她一腳踩進雪裏,隔著藏藍靴子也能感受到絲絲入骨的涼意。

“雲兒,你看這雪,多漂亮!”

“娘,雪為什麼是冷的?”

“雲兒別怕,咱們脫下鞋子踩雪,可好玩了,來。”

“娘,我怕冷。”

“沒關係,雲兒,你冷了,娘等會給你捂一捂就好了,來,快來追娘,快來呀。”

久遠的聲音漸漸浮現於耳旁,單青雲眼眶便熱了,她用力抬起頭,閉上眼,把那熱氣生生壓進心底裏去,這雪可真涼啊。

守歲一夜,清早吃過福橘和早膳,單青雲便又要到老太太屋裏給老太太請安,說吉祥話了。

老太太三十喝了酒睡得早,初一也就起得早,單青雲是單家大公子,見到老太太,就跪下來,拜道:“初一到,青雲祝老太太長命百歲,福壽安康。”

老太太笑眯眯地說了一聲“乖”,撫了一把她的臉頰,又給了一個小紅包,單青雲站到一旁,而後淺英、盛英、絳英、純英、漫英都來給老太太說吉祥話,最小的末英還不會說話,就由奶娘代勞了。

屋裏的人隻見末英不見七姨娘,也都不奇怪,也不多問,單青雲猜測各個院裏十有八九已經知道昨夜的驚濤駭浪,此時方能如此保持不動聲色。

除了給老太太說吉祥話,初一最重要的事,是除了單仲賢三兄弟,其餘人舉家去城外白馬山上的大悲寺上香祈福。

湯管家一早就安排好了車輛,門口一行十來輛馬車一字排好,等著女眷們上車,大戶人家出門帶的東西又多,食盒、靠枕全都搬上車,茶具都端了四五套。

老太太坐軟轎出來,單仲賢親自扶上了馬車,老太太回頭特意招呼單青雲跟她同坐一乘。

所有人整裝待發,湯管家點燃炮仗,永安街劈啪炸響,馬車隊列便緩緩前進。

天光漸漸明亮,搖晃中,老太太握過單青雲的手,說道:“今年老太太就不指望別的了,隻求菩薩給你帶個好姻緣,讓我們單家再添一門喜事。”

單青雲回絕道:“老太太,隻要您健康長壽,孫兒就滿足了,姻緣這事,自有天定,孫兒覺得順其自然,等著就好。”

“若沒人操持,你等誰啊?老太太要給你找媳婦,也是自然。聽說大悲寺近日來了個大師,從南靖都城最大的大智寺四海雲遊,剛好遊到大悲寺傳法,是個大修行人。你若得空,去聽聽也好。咱們這樣的人家,禮佛供養這些家常事,當家長的也要懂一些,莫一頭紮進那官場,忘了世上還有悲天憫人的道理。”

“老太太教訓得是,孫兒得空一定跟大師討教佛法。”

“若能居家修行,自生功德,庇佑家小,那這個家,老太太我也能放心了。”

“是,孫兒謹記。”

馬車跑了約莫一個時辰,到了大悲寺,香火嫋嫋,把這白馬山硬生生染成了仙境。

全部人下了馬車,煙火氣嗆得英字輩幾姐妹扇了扇氣味。青溪扶著老太太領頭走上階梯,大悲寺門口已聚集了好幾戶人家,金督道家、沙督軍家、洛司業家的女眷看到老太太,都領著人來磕頭問好,老太太都慈笑回應,寒暄兩句。

眾人進了大悲寺,依次序給大雄寶殿裏的如來佛行三拜九叩的大禮,隨後上香祈福,送上供養的銀兩。

老太太聽聞大師正在後殿傳法,立馬喚單青雲去聽,單青雲對這色即是空的法門實在沒甚興趣,迫於老太太的要求,隻能尋到寺廟後殿去。

一路上,頭頂上老樹枯枝延展如亂藤,白雪蓋著枝幹把它們掩得更細,天光傾漏無遺,別有隆冬的一番風味。

大師傳法的後殿,供的是文殊菩薩,殿內經幡自屋頂垂落,時而隨著進殿的冷風飄搖,菩薩前僅有一柱細細盤香飄著淡淡藍煙。

一個身著黃僧衣,紅袈裟的和尚正在殿內,背對菩薩高座說法,座下盤坐著約莫六十多個人,大多是和尚,還有十幾個普通人,不乏衣著華麗的名門弟子。

看那幾個身著華服的,有一個還是單青雲兒時的同窗,侯爵府公子虢越。

侯爵府乃皇親國戚,老侯爺是先皇丈人,虢越又是老侯爺的老來子,深得老侯爺喜愛,算起來跟當今聖上是同輩,有這麼一號人物,單青雲聽法的興趣便有了,尋了個最後的位置盤坐,心想著怎麼著也得想辦法跟這位小侯爺再續同窗之誼。

單青雲對佛法沒什麼興趣,一心隻看著那位小侯爺,並不聽法,可是坐了許久實在無聊,便隨意聽了最後幾句。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萬法萬物皆為色,空,乃萬法萬物之基。”

“往往,修行人隻記得這個即是,卻忽略了,不異二字,色空,不離不異,離了色的空,是枯無,毫無生機,離了空的色,是我執,貪嗔癡妒慢皆因我執,所以離我執,心性才能自顯。”

“好了,今天就講到這裏,諸位隨喜吉祥。”

和尚起身,雙掌合十彎腰鞠禮,座下眾人也都鞠躬回禮,大師走下座,便有十幾個人圍上前論禪,裏麵就包括了虢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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