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淩霽，你有頭緒朝廷可能將人發落至何處嗎？”

衛辰玨此前便試著分析過族人可能被送去的地方，衛家的子弟雖然是走從武不從文的路子，但衛將軍高瞻遠矚，培養兩個兒子時都要求文學和武學兼修。隻是學歸學，刑律和一般的文學通史還是有較大差別的，若非日後有意願去到刑部或大理寺之類的衙署，很少有人會專門研究大齊刑律。

“我對律法了解的不多，目前能想到的去處隻有三個。”他說道。

“你說說看。”蔣雲朝說道。

“隨家族獲罪的女眷除了處斬外，大多都是被發落為官奴，她們可能被發配至任何地方，最主要的，一是送進宮裏為婢，二是進到有官宦貴胄為背景的青樓，第三個，”

悸捕捉到衛辰玨下意識握緊的拳頭。

“…發配軍營。”

發配軍營，自然指的是軍妓，這是對於出身良家的女子來說比青樓更加殘忍的境地，通常來說，世家大族多少都有些人脈，隻要有人打點亦或是朝廷還惦念他們過去的功勞，都不至於會成為軍妓。

蔣雲朝想到了這點，“大齊刑律相比前朝已經做過調整，氏族犯誅九族之罪，若有祖輩曾立功績可為部分不牽涉案中的族人抵過，衛將軍戰功累累，發配軍營的可能不會太高吧。”

而衛辰玨卻搖頭，“這隻是一般情況，衛家的刑罰從頭到尾都不是按照刑律辦理的，甚至，那些審訊父親和大哥的人，都不是來自於大理寺或刑部。”

蔣雲朝想起了兵符的事，當初那些人能為了逼問衛將軍挨個處決衛家公子，保不齊今日也會為了逼迫衛夫人而虐待衛家的姑娘。

“我明白了，淩霽，你是想先確定軍營是不是有人，若有，早些救出來也能讓她們少受些苦。”

衛辰玨點了點頭。

“如果是這樣，大齊朝設置軍妓營的隻有邊防三軍，分別是冀北軍、晉東軍和南嶽軍，依衛府和冀北軍的關係，我想，被送到冀北的可能性很低。”

這點毋庸置疑，冀北軍即便能被強行換統帥，士兵將領也是和衛府親近的人，他們大多都會不遺餘力的保護落難的衛氏族人。

“這麼說來，晉東和南嶽，我們需要首先挑一個地方，此地離南嶽更近，不如就先去那裏。”蔣雲朝建議道。

衛辰玨卻指向了東邊，“不，我們直接去東臨府，從那邊探查晉東軍營。”

“為何？”

刑律衛辰玨知道的不多，但有關大齊的軍事，哪怕是一些暗中的消息他也是洞若觀火，“南嶽軍的軍妓營在一年前就被主帥衢良給遣散了，為此朝中還有人上湊狀告了他，但當時南嶽軍正在和南蠻交戰，無人在意一個軍妓營如何，到現在也不知曉遣散的原因。而晉東軍的主帥梁裕霄是文玉郡主的夫婿，皇帝的侄女婿，和宮裏連著親的人物。”

衛辰玨一直覺得晉東軍的可能性在三軍中就是最大的，很大程度就是因為梁裕霄。

就在這時，一旁聽了許久的悸發出了疑問：“什麼是，軍妓？”

二人頓時轉頭看向她。蔣雲朝有些無措地思考著該怎麼解釋比較體麵，“呃，姑娘可知道，青樓女子？”

悸搖了搖頭。

這就難辦了，他硬著頭皮想措辭，“軍妓和青樓妓女屬於相似的一類，主要做的，就是，呃…伺候去那裏的男人。”

“服侍他們？”她問道。

“…對。”

悸輕輕皺眉，“每個地方，都有服侍，和被服侍的人。”

“什麼？”蔣雲朝沒反應過來，衛辰玨卻是理解了，他接了話茬，“和你知道的伺候人的方式不一樣。”

悸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而衛辰玨卻不願解釋更多，如果她真的好奇，到時候見了自然會知道，隻不過，他有些鄙夷地問道：“訓練你的人，連這種事都不曾教過你嗎？”

欸…

她怔愣地看著眼前的男人。

這種事，是什麼事，為什麼他應該教導自己？為什麼他上一世不用說的東西，這一世卻是必須知道的，難道是隻存在於這個世界的事物嗎？

那越來越明顯的疑惑不似作假，倒是令衛辰玨若有所思。

不管怎麼說，既然有了目的地便事不宜遲，他們沒有繼續糾結於如何解惑，再次駕馬踏上了去往東臨府的道路。

然而才走了幾十裏就有了新的問題。

這三人中，一個出生自北地，隻從北邊出行到過京城，一個長在京城，隻從京城出行到過冀北，最後一個更是剛來，誰也不曾周遊過東境地帶的城鎮。要說從南邊出發向東的大方向還能把握一二，但具體的東臨府怎麼走倒真是一籌莫展。最後，二人商議之下決定，先走到最近的府城再打聽消息。

考慮到官府的追捕，他們一路都是曲折地繞著小道在走，對於方向的辨認更為困難，好在這時沿途看到了不遠處有個挑著幹柴的樵夫。

蔣雲朝下馬走向他，“這位大哥，請問離這裏最近的是哪處縣城？”

樵夫順著他和後邊的男女來回打量幾眼，問道：“你們是外地來的吧？”

“是，我們兄妹三人要往東邊去走親。”

樵夫樂嗬嗬的，“走親好啊，不過路上肯定累，”說著，又朝後指了個方向，“離這兒不遠就是邱縣，你們這路選得好啊，要是走大路還得好幾十裏嘞，從這條道一直向前再走左邊的岔路，不多會兒就能看到邱縣了。”

蔣雲朝謝過樵夫，樸實的鄉民擺了擺手，“快上路吧，記得別走錯了，不然可就繞得更遠了，男人就算了，姑娘家的露宿野外可不好。”說罷，又挑起擔子繼續趕路了。

“正好，看來咱們能趕在天黑前進到邱縣了。”蔣雲朝說著，側身上馬就要繼續前行。

悸回頭看著逐漸遠去的鄉野男子，那聲色令她想起了在楊縣時聽到的…

不大一樣，但是，這個更明顯。

“那個人，說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