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的人現在在哪裏?”
趁著一個落單的空銜,衛辰玨想要快速交代安排。
悸看著他,幾乎不可察覺的輕輕側頭。
這份沉默讓衛辰玨蹙眉,時機難得,他沒什麼耐心了,“母親和汐兒她們的下落呢?”
等來的卻是令人匪夷所思的話,悸突然睜大雙眼,“您有,母親?”
唰。
下一瞬,手掌突然向她頸間襲來,破空劃過,悸稍一退步便避開了攻擊,她有些疑惑地看向倏然眼露冷光的男人。
“你是他們派來的人。”
“小將軍!”蔣雲朝趕忙將他攔住,他雖不了解衛辰玨的實力,但眼前這個女人絕不可能輕易被製服。
他轉向悸,“姑娘,可能說明你的來意?”
悸看著衛辰玨落下的手臂低頭。她忘記,神明大人,不會有記憶。
但是...
......“你既然選擇離開神界,就當忘記了這裏的一切吧。”
她麵無表情的輕輕搖了搖頭,她從哪裏來,為什麼來,不能說。
“那為何要跟著衛公子?”他繼續問道。
她依舊沉默。
“你是來監視衛公子的嗎?”
她又搖了搖頭。
“你知道將軍府發生的事嗎?”
還是搖頭。
蔣雲朝緊盯著她的每一次神情。
“......那你知道,小將軍現在被困在這裏嗎?”
她再次睜眼,似是疑惑地看著他們。
“為什麼,在這裏?”
蔣雲朝沒有回答她,而是抬手環指了半圈,“這些官差把守此處,沒有人能逃離。”
她是理解的,這裏的人隻有兩種裝扮,一類是作為囚犯,另外一些是看守他們的人,她也知道衛辰玨正身處囚犯的行列。
她看向衛辰玨,“您要,離開這裏嗎?”
“你能帶小將軍離開嗎?”
悸沒有回答蔣雲朝的話,而是持續看著不曾再多言一句的男人。衛辰玨明白蔣雲朝的打算,眼前的人來意不明,即便不像是他們的做派,卻不得不防,不得不試探。他冷冷看著少女,眼神中的防備和疏離絲毫不減,而又點了點頭。
眨眼間,悸又一次消失在兩人麵前。
蔣雲朝緩緩呼出一口氣,後背早已出了冷汗,對麵的女子臉上隻有淡漠,明明質問的是他們,卻絲毫不曾讓他覺得在對峙中占了上風。
耳邊響起衛辰玨的聲音,“事出反常,她是被人故意派來這裏的。”
“在下也有此想法,”蔣雲朝虛笑兩聲,“但這姑娘的性情,十分的…純粹,且不像是裝出來的。”
當然,也可能是對方故意派了個這樣的來降低警惕。
“至少可以借風使船離開這裏,不管怎麼說,小將軍,敵在明也比在暗要好。”
衛辰玨看向他,搖頭歎了口氣,“你不該把自己卷進來。”
誰也不曾想過,在盧監官出事的當晚,礦場再次生了變數。囚犯們炸了鍋似的焦躁地聽著外邊響徹的呼喊和哀鳴,有喊人的,恐懼的,祈求的…但每一種聲音每每響起時就會即刻停止,近處的官兵聞訊離開,也再未聽見有腳步聲往返。
有人在劫礦場?
衛辰玨沉默望著窗戶,可惜打鬥的地方離得太遠,不能觀察到對方的排場。昏暗中,陰沉的回憶裏隻有傷痕累累的大哥,和倒在血泊中的父親虛弱的讓大哥和自己不要再抵抗。
“不…”一個男人在驚懼中踉蹌後退,卻連一句完整的求饒都說不出便和身前的同伴一樣,感受到了五臟盡碎的痛楚。
......“停下來。”
悸倏然恍惚,利器從眼前劃過,卻無法碰觸她分毫。
......“悸,為什麼要殺他們?”
那人清冷威嚴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少女淡淡的看著前方,瞳孔中聚集著驚恐的男女老少。
那畫麵,和倒下的士兵們如幻象般交錯在視線中。
“褻瀆,神明。”
“他們沒有說錯。人們憎惡災難也是尋常。”
可是,她不明白什麼是憎惡。
她轉頭,看見男人再次露出的神情。
“悸,回去吧。”
少女卻是第一次違抗了命令。
她亮出手中的武器,傾身衝進人群,城市的道路被血色浸染。
......
官兵們從開始的進攻到隻能抱頭逃竄,殘虐時無盡頭,夜色卻連半炷香都未燃盡。
......“神明不會無故殺戮,悸,給我一個理由。”
她扔出手中的屍體破開緊閉的房門,正如她曾經用手中的鋒刃斬開過每一麵保護人們的門牆。
王全兒喘著粗氣,他不明白為什麼衛氏餘孽會突然動手,也不明白為什麼她隻有一個人就幾乎殺光了所有的官兵。
少女依舊淡淡的看著塗抹了血紅色的景象。
“衛家人,可是還在我們的手上…”王全兒試圖用威脅換得一絲生機,然而最後的視線裏,少女的臉上沒有一點在意。
......“他們的樣子,不是您想看到的。”她如此回答。
“你在感到憤怒嗎?”
“憤怒?”她不明白。
窗外再次恢複了寂靜,還沒等人們想明白是哪方被製服了,隻聽一聲劇烈的衝撞炸響,大屋緊鎖的牢門轟然倒地,還是那個身著難以蔽體的潔白連身裙的銀瞳少女,靜靜站在門外。
“是因為他們不敬神明,讓你感到憤怒嗎?”
月色緩緩劃過土地,暗紅的光茫下每一寸空氣都被浸染,濃烈的血腥味瞬間侵襲,那一刻,這片充斥著罪惡之魂的礦場仿佛失去了它所有的獵物。
落入深淵的記憶裏,湛藍的瞳眸溫柔而堅定地牽帶著淡漠的銀灰色,“還是說,”
“悸,”她順著空無轉過目光,試圖在虛幻中尋找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人像是在輕輕微笑。
“你感受到了我的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