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時,寂靜中傳來短促的倒吸聲,大家怔怔看著那雙瞳孔移不開目光,不可置信那居然是人擁有的眼睛。
就連衛辰玨也一時未能回過神來。
這種景象太過罕見,也許就是這姑娘當場在頭頂長出一對耳朵也不會顯得突兀。
首先回神的居然是李奔,他發現悸的雙眼炯炯有神地看著——衛辰玨的方向。
哼,他心中頗為不服氣。
“你也不過是個階下囚,”他惡狠狠地對衛辰玨說,過去是人中龍鳳又如何,如今還不是和自己一樣每天吃灰塵,“姓衛的犯了大罪可給不了你熱炕頭。”他伸手就要去抓少女。
悸還未理清方才淩亂的思緒,但依舊下意識避開李奔伸來的手。
“李奔,適可而止。”
“怎麼,老子說錯了?誰不知道衛大將軍受賄賣官、通敵叛國?這麼多年好日子沒少過吧,老的不是個好東西他小子能沒錯兒?跟他們一家子的罪比老子當初才誤殺個人他娘的算個屁!”
混賬東西,蔣雲朝冷了臉,他快速地看了眼衛辰玨,男人半垂的眼簾遮擋住晦暗不明的神情。
罪......
“分明是你的錯!世上為什麼要有這種神明!”
犯錯......
“若沒有你…沒有你大家都不會出事!”
不對…
“滾開!”
大人…
“不要過來!”
神明大人…
“不要靠近我們!”
“災厄神!”
“停下來。”
少女開口,“下賤之民,不準惡言。”冷淡的音色撫過,盡顯傲慢的言語中聽不出絲毫情緒。
李奔啞言,磕巴著還想給自己漲勢,“你,你一個婊子!…他就是個死囚犯,這活兒做完,說不定就…就被砍頭…”
“哢”的一聲,骨頭斷裂。
“啊啊!!”
離得近些的幾人被眼前的景象嚇到癱軟在地。
李奔還是那副惡毒的表情,話沒說完的嘴依舊張著,而頭連帶著脖子以詭異的角度被扭斷,身體直直倒下。
衛辰玨的憤怒戛然而止,方才少女的動作,他並沒能看清楚。
王全兒焦頭爛額地收拾殘局,眼看盧勇幾人的屍體已經被抬出,趕忙下令讓囚犯們繼續去上工。
“別關著他們等閑,礦洞出個事兒再正常不過,上邊交代的任務完不成腦袋都別想要了!”
宮裏傳信說姚大人要親自來礦場,死個盧勇算什麼大事,隻要查明白礦洞坍塌不是有人故意破壞的就不用耽誤工程了。
這邊苦役們再度上工,蔣雲朝有些無奈地看著緊跟在衛辰玨身邊的少女,剛剛那身手…怎麼看都不像個普通妓子能有的,要說是依賴方才衛公子對她的出言維護也太勉強了。
和他的警惕截然不同,衛辰玨似乎對身邊多出來的人適應良好,雖然全程沒和少女說過一句話,卻也沒趕她離開。
隻是午休的時候,衛辰玨看到悸沒有和大家一起打飯,便從自己的盤子裏拿起一隻饅頭遞給她。
蔣雲朝見狀忙把自己的饅頭放進他的盤中,衛辰玨有些無奈地搖頭,想要拒絕。
“小將軍習武出身,吃得太少怎麼行,我這身板少吃一個饅頭可不礙事。”蔣雲朝扭過身子不讓他放回來。
“你我每天做著一般重活,我既習武總比你能抗些,況且…不必如此稱呼我。”說著,他催促悸接過食物,“拿著吧。”
她沒有接,而是蹲下身體睜大眼睛看著正準備進食還一手舉著饅頭的人。
“您,會感到饑餓麼?”
這是什麼問題,人哪有不會餓的。
二人蹙眉,可是從少女的眼神裏看不到絲毫玩笑或嘲弄,仿佛她很認真的在疑惑。
“咳,”蔣雲朝有些尷尬的從旁解釋道,“人怎可不食五穀,再說吃不飽飯也沒力氣幹活啊。”
悸低下頭,在無人察覺之際輕輕皺眉。
需要吃飽飯是什麼樣的感覺?對她來說已經是段太過遙遠的記憶了。
下一瞬,她消失在兩人麵前。
“這…絕世高人啊…”蔣雲朝感慨道,而一旁的衛辰玨則是若有所思。
他知道父親生前有訓練過死士,這種類似私兵的存在對於強勢的家族府邸而言並不罕見,但為了不擾亂族中的權力歸屬,對死士的管理通常是一脈相傳,例如將軍府的死士隻會聽命於父親和大哥。
難道…是父親或大哥身亡前,命令他們來找自己的嗎?
待到悸再次出現,手裏多了兩隻兔子。
蔣雲朝突然覺得這偌大個礦場的官兵仿佛都不存在了,任這女子似鳥兒一般進出自由。衛辰玨倒是適應良好,即便已經被王全兒他們注意到,但少女的身手很好,讓她離開這裏去聯絡其他死士救出母親她們應該不是問題。
隻是讓他有些小小意外的,是在他要主動接過兔子時,悸立刻向後退了兩步,避開他伸出的手,然後才把兔子放在了地上。
王全兒遠遠看著他們旁若無人的在空地上烤兔子,打斷了屬下不讚同的聲音。
礦洞坍塌到底影響了進度,他還正愁姚大人會怪罪,誰曾想盧勇的貪色給了他這麼一份大禮。
衛家的餘孽居然現身了,隻要他們看住了衛辰玨,姚大人就能順藤摸瓜將其餘的一網打盡,說不定連那個東西也能......
旁邊的囚犯們羨慕而貪婪的看著三人,烤肉的味道實在誘人,但上午姑娘徒手殺人的事兒早就傳開了,在場的根本沒人敢冒進,隻奇怪為何那些官兵也不阻止。
衛辰玨餘光瞥了一瞬遠處的屋子,王全兒的打算他心知肚明。
他看向悸,所以她,不能在此地久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