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書·王導傳》載:桓彝初過江,見朝廷微弱,謂周顗曰:“我以中州多故,來此欲求全活,而寡弱如此,將何以濟?”憂懼不樂。往見導,極談世事,還,謂顗曰:“向見管夷吾,無複憂矣。”
管夷吾就是管仲,他輔佐齊桓公成為“九合諸侯,一匡天下”。一向有識人之明的桓彝將王導視為當世的管仲,可見王導在當時士大夫心中的分量。
永嘉南渡後,王敦於長江上遊執掌兵權,王導在朝中占據機樞,王氏家族近屬居內外之任,布列顯要。就連王敦之弟和尚竺道潛在政治上也頗有影響,出入宮省,雖然自稱以“朱門”為“蓬戶”,卻也難掩得意之態。
調和鼎鼐是宰相的職責,王導深諳個中滋味,曆仕三朝,堪稱奠定東晉立國基礎的“社稷之臣”,被稱為“江左夷吾”。
王丞相拜揚州,賓客數百人並加沾接,人人有說色。唯有臨海一客姓任及數胡人為未洽。公因便還到過任邊雲:“君出,臨海便無複人。”任大喜說。因過胡人前彈指雲:“蘭闍,蘭闍。”群胡同笑,四坐並歡。
王導官拜揚州刺史,賓客盈門,濟濟一堂。王導的接待周到而又溫馨,大家都非常高興。唯有一個來自臨浙江的的任姓客人和幾位西域僧人感到很別扭。
王導走到任某麵前,說,閣下大才槃槃,名震一方,倘若出山為官,臨海地區就不被重視了。王導再走到西域僧人麵前,學習胡人的親昵舉動,彈著手指說出了梵語中的讚美之詞——“蘭闍”。
四座皆歡。
王導就是這樣善於搞“統一戰線”。
王導不止會團結人,也懂經濟、知戰略。
“八王之亂”後,北方士庶大量南下,逃到江南的,共約九十多萬,無所依附,也嚴重擠占了南方民眾的生存空間,南北士族之間的矛盾日積月累、一觸即發。
為緩和矛盾,王導製訂了“僑寄法”:允許南下民眾在南方開發無主之地群居、生產,並按原籍郡縣名另設郡縣編管,同時可以安置南逃的大量文武官員就業。
這樣一來,不僅建康、廣陵等地的房地產開發搞起來了,耕地也大為增加,當官的繼續當官,種地的繼續種地,各安所居。
《晉書·溫嶠傳》:“於時江左草創,綱維未舉,嶠殊以為憂。及見王導共談,歡然曰:“江左自有管夷吾,吾複何慮!”
317年,司馬睿在建康稱製,但卻隻稱晉王。堅持在北方抗戰的劉琨命幕僚溫嶠南下江東勸進。溫嶠在朝堂之上慷慨陳辭,盛讚劉琨忠義,力言司馬睿承襲晉統乃是眾望所歸。闔朝文武如王導、周顗等都非常欣賞溫嶠,與之交往。
溫嶠十分知趣,前去拜訪王導,訴說晉帝被囚禁流放、社稷宗廟被焚燒、先帝陵墓被毀壞的情況,亡國之痛溢於言表。
溫嶠敘述完實際情況以後,王導也把自己經營江東的想法告訴了他,溫嶠連連點頭,出來後說:“江南自有管夷吾那樣的人,這還擔心什麼呢!”
王丞相拜司空,桓彝感慨地喊著王導的小名說:“人言阿龍超,阿龍故自超!”
王導自幼聰穎好學,成年後在洛陽深造,廣泛涉獵各種學問,結交名士,為自己從政打下了良好的基礎。
王導這個人儀態不凡,年少時就風姿飄逸,十四歲時,陳留高士張公在見到他後評價道:“此兒容貌誌氣,將相之器也。”
王導雖然不像潘嶽、王衍、衛玠他們那樣帥得有震撼性,但也容貌非凡。謝安幼年時見過王導,後來回想起來還說,“便覺清風來拂人”。——王導的魅力,給人感覺就是“吹麵不寒楊柳風”,而不是“二月春風似剪刀”。
除了調和南北士族、北方士族、官民矛盾外,王導還積極解決皇室矛盾。
晉元帝登基,因為鄭後得寵,就想廢明帝司馬紹而改立簡文帝司馬昱為太子。當時朝廷輿論主流認為廢長立幼,於禮法不合,而且太子司馬紹英明果斷,更適合做繼承人。
周顒、王導等都竭力爭辯以為不可。
元帝要付諸實施,就必須繞過諸大臣,於是施了一個小伎倆:先召周、王入朝軟禁,然後再把詔令交給其他大臣去發布。
周、王到來,就被攔住,要引入別室。
周顒不知所以,王導卻不管不顧,直到元帝座前,說道:“陛下讓我們迅速進宮,卻不急於召見,這是為什麼?”元帝啞口無言,從懷裏摸出詔書來撕掉。
從此太子才算確定。
周顒這才既感慨又慚愧地說:“我常常自以為勝過王導,現在才知道比不上他啊!”
——晉元帝想瞞著王導廢長立幼,但是敏銳的王導畢竟了解晉元帝,當場揭穿他的把戲。
王導善於根據具體情況靈活辦事,雖然每天開支用度沒有寬餘,可一年總還有些節餘。
當時朝廷財政枯竭庫藏空虛,隻有粗絲布幾千端,出售到市上卻無人購買,因而朝廷開支非常困難。王導很著急,就和朝中的一些名賢都用這種粗布做衣裳,於是人們紛紛仿效他們也穿這種衣服,這些布匹的價錢一下子就貴了起來。這才令主管者去賣,每端布賣到一兩金。
當時戰爭不斷,各地學校廢棄而未能得到興建,王導上書認為“風化之本在於正人倫,人倫之正存乎設庠序”。他建議擇取朝中子弟入學,選拔博通禮學之士為師,成教化、定風俗。司馬睿覽奏後,頗為聽信此議。
通過建學校來教化禮儀道德、鞏固君臣及父子的綱常倫理,並以此招攬賢才,改變浮躁的風氣,最終達成司馬睿的“中興”之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