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剛一拐進胡同口,就發現自家門前站著兩個人,還都是女的。
倆人都梳著麻花短辮兒,一人身邊停一輛二六小坤車,其中一個後座上夾著飯盒,另一個的車把上掛著一個沉甸甸的網兜。
隨著越騎越近,喬星月這才認出她倆是原主的好友——譚雪和朱瑩。
看樣子像是等很久了,此刻正倚在大門上百無聊賴呢。
“小雪,瑩子,等半天了吧,你倆怎麼找到這來的?”
伴隨著自行車聲響,又聽見熟悉的聲音,她倆連忙迎了上去。
“月,我說搬家這麼大的事,你怎麼也不跟我們說一聲呀?我倆好來幫忙啊!”
“就是,要不是我們擔心你被停職了想不開,想去開導開導你,都不知道那房子已經租給了別人!”
倆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怪嗔起來,雖是責備的話,卻全是暖人心窩子的。
“好了好了兩位大小姐,有話咱們進去再說行嗎?屋裏就一桐自己,我怕他害怕!”
倆人一聽立馬閃開一條道,也跟在她後麵推著自行車魚貫而入。
“小姑姑!”
“乖,小姑姑沒騙你吧,是不是忙完就回來了?”
也不知道他是聽見聲音了才跑出來,還是從頭到尾就一直等在這裏。
此刻正是建立他與人之間相互信任的最佳時機,喬星月當然要把握好這個機會。
喬一桐呲著小門牙對她傻笑,開心程度肉眼可見。
平時見人扭捏,今天他卻圍著譚雪和朱瑩不停地叫姑姑,哄著她倆奉獻了身上所有的小零食,這才溜溜地跑去玩兒了。
譚雪環視一周,對這裏的環境感到相當的滿意。
“月,這房子可真好,又大又寬敞。該說不說,能甩你們喬家老宅最少五條......不,八條街。”
朱瑩也一臉羨慕地說,“是啊,小雪你快看這間大倉房,這等到了冬天能放下多少水捎的凍梨啊?還有這晾衣服的鐵絲這麼粗,就是掛一百斤臘腸它也墜不斷啊!”
她就那麼直勾勾地望著,仿佛跟真有實物似的。
兩位朋友的到來,讓喬星月覺得生活的內容已經逐漸豐富起來。
她熱情的把兩個人領進了屋,一邊倒水一邊對她們講了這兩天來所發生的事。
聽得譚雪和朱瑩也是憤怒不已,連罵周潔可真不叫個人。
經過一天一夜,再說起這事時,喬星月已經沒當時那麼氣了,紮起圍裙就要去廚房。
譚雪連忙拉住她,“不用做了,快看看我和瑩子給你帶啥來了。”
她話音一落,那邊朱瑩就配上音了,“當當當當~”
一飯盒黃泱泱的五花肉燉酸菜當即呈現在眼前,光聞味道都能把人給香個跟頭。
緊接著,譚雪又獻寶似的從網兜裏掏出一個罐頭瓶。
“來來來,這是你一直心心念念的蘿卜幹,終於醃好了,酸甜口的,一嚼還嘎脆嘎脆的!”
喬星月也是吃過見過的人,可麵對這家庭版的一葷一素,還是覺得幸福感由然攀升。
她去廚房燜了鍋米飯,又加了一個雞蛋炒大蔥,一個醋拍黃瓜。
飯桌上,譚雪提起了自己的擔憂。
“月,陳主任現在可是逮誰和誰說你快成她外甥媳婦了,那你要是不打算回廠了,你和張長青的事還能成了嘛?你倆剛處上人家就把這麼好的房子給你住,要是分了你就得去城郊找房了,市裏壓根兒沒房!”
喬星月一口米飯一口菜,五花肉吃得滿嘴流油,仿佛正在說得事全與她無關。
又夾了好幾大口酸菜,看到譚雪和朱瑩都不吃隻盯著自己,她也隻好放下了筷子。
“你們倆擔心的事,我和張長青都有言在先。何況以我對他僅有兩麵之緣的了解,我相信他能說到做到。再說有些事如果該發生,就遲早會發生,光擔心有什麼用?騎驢看唱本——走著瞧唄!”
她考慮問題似乎比從前豁達了。
身為好朋友不光替她高興,更要無條件地支持。
但朱瑩也提到一個關鍵問題,“那你以後忙起來了,一桐怎麼辦?老把小家夥一個人扔家裏,也不是個常事啊。”
話一入耳,喬星月當時沒了食欲。
譚雪也下意識地跟著歎氣,“原本還能送咱廠托兒所去,姐妹我好歹也連續兩年蟬聯全所最優秀保育員,一桐在我身邊絕沒問題。可你要真辭掉工作的話那就沒戲了,廠裏托兒所不對外這事你也知道。”
事情確實挺棘手。
在這年月,即使是達州這樣的地級市,也仍然沒有那種大型正規的民辦幼兒園。
如果不去廠裏的附屬托兒所,那就隻能找人帶了。
花錢倒無所謂,關鍵是忽然之間上哪去找那麼個恰當人呢。
朱瑩怕她著急上火,就安慰說,“沒事,在你找到合適的人之前還有我倆呢!趕上你去外地上貨,你提前告訴我,我們一車間活沒那麼累,我下夜班直接來這睡也一樣。”
“瑩子說得沒錯,還有我,我在托兒所不用倒班,下了班我過來你再去工人文化宮,總之千萬不能帶一桐去,我聽司陽說那裏魚龍混雜,亂得跟一鍋粥似的。”
提到司陽,譚雪仍是一臉的幸福。
倆人是初中同學,高中同校,這麼多年一直互相心生好感。
後來司陽考上了京城的一所大學,一走就是四年。
當所有人都以為他們倆之間的差距太大,再難走下去時,司陽頂著家裏的壓力和譚雪確定了戀愛關係,並在畢業後選擇又回到達州,還去了工商局上班。
司家父母雖然很喜歡譚雪本人,但對她在棉紡廠托兒所當保育員的工作卻相當不滿意。
譚雪接得是她媽的班,而她爸是省內的“小三線”建築工人,倆人年輕時聚少離多,這才讓譚雪成了這個年代裏唯數不多的獨生女。
好在司家父母礙於司陽的堅持,也就睜隻眼閉隻眼了。
不過,這倒是給喬星月提了個醒。
“還真有一陣子沒見著司陽了,他上班也有半年多了吧?怎麼樣,一切還順利嗎?”
“順利個屁,他們那科長人品不咋地,忌憚他是大學生,怕自己位置不保,老是憋著把他給弄走。可偏巧司陽又是個大強種,幹脆跟他杠上了,非要幹出點兒成績來打科長的臉不可。”
譚雪癟癟嘴,看得出來很是為他擔心。
回憶起以往,喬星月倒真挺佩服司陽的這股韌勁兒。
他心氣高,有文化,又有主見,有這先提條件將來想不成事都難。
這讓她忍不住對譚雪豎起了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