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論眼光還得是你。不過你也不必過於擔心,司陽硬件條件好,缺的無非是表現的機會外加一點兒運氣傍身,依我看他以後的仕途絕對是一片光明。”
朱瑩夾了片五花肉,“對,沒錯。”
譚雪抬眉,“才幾天不見,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會安慰人了?”
朱瑩又夾了塊雞蛋,“就是就是。”
喬星月搖了搖頭,表示並不是安慰她,還把剛才在夜市和溫城人搶攤的事對她倆詳細地講了一遍。
然後反問,“鄉黨這麼大的問題,如果能解決,難道不算是機會?”
譚雪有些失望。
“當然算。不過我聽司陽說過,咱們達州當地的攤主們太慫,心還不齊,既不敢揭發,更不敢作證。據說前麵兩任科長都對那幫人批評教育過,可過後還一樣,就算司陽把這個問題再反映上去,無非也還是老生常談。”
朱瑩點頭,“那還真是挺難整的。”
“誰讓你反映問題了,我剛才說得可是解決問題。事關達州市的經商環境,城市精神麵貌,你們家司陽要能把這麼大的事替領導解決了,還愁沒有升職的機會?”
吃得差不多了,喬星月這回才徹底放下了筷子。
“我倒是有個想法,回頭你可以轉達給司陽,行了更好,不行就當聽一樂了。”
“哎呀,瞎客氣什麼,快說快說。”
喬星月原本是想點到為止的,可她倆越聽越來勁,這一講就講到了晚上九點多。
臨走前,朱瑩還在不停地打飽嗝。
而譚雪則摟著喬星月的胳膊,興奮地直跺腳。
“月,我親愛的月!你在廣播室讀報紙可真沒白讀,知道的就是多!我明兒立馬把這個方案告訴司陽,他要是真能因為這事升職,不,哪怕就是受到了表揚,也要讓他親自登門來謝你!”
“謝倒不用,讓他們家人對你好點兒就行,就說我說的。”
喬星月打開大門,一直送她們出了胡同口,又囑咐她們路上慢點。
等再回到屋裏時,喬一桐已經摟著那本故事書睡著了,也不知道小家夥正在做什麼美夢,還咯咯咯地笑出了聲。
喬星月悄悄地捏了捏他滑滑的小臉蛋,然後摟著他一起進入了夢鄉。
轉天早上,姑侄倆還是很早就起床洗漱吃飯。
飯桌上,喬一桐仍然對那本故事書愛不釋手。
“寶貝,小姑姑獎勵你變勇敢,送你的兩樣禮物你喜歡嗎?”
喬一桐聽了很害羞,也不好意思說謝謝,隻是趁著擦臉的時候,躲在毛巾裏偷偷地傻笑。
今天要去青柳再抓一批蝙蝠衫,反正沒啥重量,喬星月決定還帶著喬一桐。
兩人正在做出發前的最後準備,外麵忽然傳來大門的聲響。
這麼早,難道是張長青?
喬星月興衝衝地跑出去開門,可眼前看到的一切卻讓她感到始料未及。
門外站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身材幹癟,麵色暗黃,整個人顯得很沒有精氣神。
在她身邊還有兩個小女孩,大的五六歲,小的三四歲,看長相應該是姐妹。
女人見到喬星月後很激動,還沒說話人就先哭上了,抹了好幾把眼淚這才想起來把兩個孩子推到了前麵,“桂萍,桂蘭,娘怎麼教你倆的,還不快叫人!”
兩個小女孩遲疑了幾秒,然後才用近乎微弱的聲音叫了一句,“小姨。”
這個稱呼讓喬星月的心頓時咯噔一沉。
她這才認出眼前之人正是原主三年未見的姐姐——喬星穎。
現如今她淪落成這副慘樣子,不免讓人對她的遭遇感到更加好奇。
不等喬星月開口,喬星穎“撲通”一聲就跪在地上,掩麵痛哭,眼淚像開閘洪水般傾瀉而出。
“月,我是咱家的罪人,我知道你還在生我的氣,但兩個孩子已經餓了一天一夜了,姐求求你,給兩個孩子一口飯吃行嗎?”
察覺到喬星月的躊躇,她再次哀求,“你,你要是不想看見我,我可以不進去,隻給她們倆點吃的就行......嗚嗚嗚,姐求你了。”
大女兒桂萍使勁剜了一眼喬星月,用力往起拉她娘,還說,“娘,我們走吧,我餓死也不想求她!”
小女兒桂蘭還不懂事,隻知道拉著喬星月的衣角哭唧唧,“小姨給吃吧,蘭蘭真的好餓。”
娘仨個一水瘦得跟麻杆似的,任誰看了都會動惻隱之心。
“你先起來吧,這麼跪著也解決不了問題,有什麼話進來再說。”
三年前發生的那些事喬星月是有記憶的,但看在原主的份上,她還是閃身讓三人進了家門。
可前腳剛一進正房,大丫頭王桂萍就莫名奇妙地冒出來一句話。
“娘,她家好大啊,我爹說得沒錯,咱家人都搬來也能住得下......”
“別聽你爹的,以後不許胡說......”
盡管喬星穎及時喝斥住了她,但敏銳的喬星月還是覺得這話不會是空穴來風。
為了得知她們此行真正的目的,她冷著臉假裝沒聽見。
“我去做飯。”
“月!不用你,真的不用你,你說東西在哪兒,姐自己來就行!”
喬星穎跟在後麵追到了廚房,搶過她手裏的盆就開始自己動手做飯。
嫁到農村這些年,廚房裏的灶火陪著她度過了無數個難熬的日子,她甚至早已認定圍著鍋台轉將是自己今生的宿命。
一邊燒水一邊擀麵條,她動作麻利得像是重複過千萬次。
而喬星月就那麼倚在門框上看著,卻一句話也不肯和她說。
升騰的熱氣將喬星穎籠罩到模糊,但曾經的記憶卻在喬星月的腦海裏漸漸清晰起來。
早在七幾年那會兒,依照國家政策,喬星岩和喬星穎都去了達州周邊的農村插隊。
後來下鄉運動停止,喬星岩順利返城,成了達州市磚廠的一名普通工人。
而喬星穎則在插隊時愛上村裏的農民王建仁,還為了他毅然決然地放棄了回城的機會。
不料王家相當的重男輕女,就因為她生得不是兒子,王建仁帶著全家一起欺負她,甚至動輒打罵。
三年前的一天,喬星穎忽然哭著跑回娘家求助,說王建仁要和同村的小寡婦私奔,此刻人已在火車站了!
看到大妹妹的臉被打得鼻青臉腫,如父如兄的喬星岩簡直心如刀割。
他衝到火車站一拳就把王建仁的鼻梁骨給打塌了,還沒來得及再揮第二拳,當場就被站台上的巡警給抓進了站前派出所。
王家對此當然不依不饒,更不接受調解,最終喬星岩以故意傷害罪被判了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