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過,多休息,明天替班出乘,回見。”
喬星月對著字條忍不住傻樂出聲。
這個傻憨憨,搞得跟發電報似的,竟然還惜字如金。
不過人們常說“見字如麵”,他這一筆一畫的字體倒是十分符合他那一板一眼的性格。
看著小姑姑搬東西辛苦,話還說不全的喬一桐主動湊上來非要幫忙。
在成功拖灑一口袋糧食之後,喬星月隻好從中找了一瓶橘子罐頭開給他,明明為的是把他支走,嘴裏卻隻能說,“一桐真能幹,這是小姑姑獎勵你的,快去吃吧。”
但凡有個幼兒園學曆,都不至於被哄騙成這樣。
小家夥開心地品嘗著自己的“勞動”果實,喬星月這才騰出空來把東西全部搬進廚房,再分類擺好。
這不細分還不知道,張長青不但拿來了糧食,豬肉,雞蛋,水果,罐頭,還有那一小壇子白嘩嘩的葷油,就憑她們姑侄倆一個月都吃不完,不得不說這人還真是個大實在。
可過日子不能坐吃山空,何況這山本來就是空的。
眼下已經安頓好了,晚上喬星月在哄睡了喬一桐後,獨自躺在炕上謀劃起了將來。
關於這事,其實這兩天她有借閑暇的時間考慮過。
自己並不會任何手藝,也不像那些穿到77年或78年的上帝寵兒,可以憑借恢複高考一躍成為祖國的棟梁。
想要過上好日子,自己目前唯一的優勢,就是利用年代之間的信息差,做到凡事先人一步,隻要時機把握得好,絕對能成為風口上飛起來的那隻豬。
涉及到具體行業,喬星月打算賣服裝。
在計劃經濟時代接近尾聲的日子裏,生活在城裏的人們不再為填不飽肚子發愁,那接下來不就該追求精神世界了嗎?
更何況她以前在上大學的時候練過攤,也算做熟不做生吧。
在萌生了一個念頭後,疲憊不堪的喬星月這才漸漸地沉睡過去。
興許是太累了,竟然一夜無夢。
轉天早晨,喬星月正睡得迷迷糊糊的,一直覺得臉龐癢得很。
睜眼一看,原來是小家夥喬一桐正貼著她親親呢,還蹭到她臉上不少的口水。
“早啊,寶貝。”
喬星月抻了個懶腰,一把將他放倒摟進懷裏。
誰知喬一桐竟然回了她一句完整話,“小姑姑,早。”
大早上就有驚喜,看來今天絕對是個辦事的好日子。
喬星月在他的小胖臉上輕輕嘬了一口,然後像對待大人那樣開始向他征詢意見。
“一桐,小姑姑今天有事要出去,你是想去二爺爺二奶奶家玩,還是想去譚雪姑姑家玩?就是我的好朋友,每次來咱家都給你買好吃的那個漂亮姑姑。”
喬一桐在被窩裏把腦袋搖成了撥浪鼓,“要小姑姑。”
小家夥看似平常的話,今天竟莫名紮得人心痛。
自從昨天回來,他從沒有喊過找媽媽,甚至連提都沒有提過,本以為是小孩子忘性大,有得吃有得玩就什麼都忘了,直到這一刻他拚命的往人懷裏鑽,喬星月才知道他終究是沒有安全感的。
“好,那小姑姑就帶你去,不過你要乖,路上不能哭鬧,也不能一直要人抱,盡可能自己走,你能做到嗎?”
“嗯。”小家夥鄭重地點了點頭,還樂嗬嗬地抬起小手主動要拉鉤加蓋章。
姑侄倆完成拉鉤儀式,便立馬起床洗漱吃早飯,終於在八點之前趕到了達州火車站,還坐上了最早一班去往海城的列車。
其實海城和達州是鄰居,兩市的火車站相距還不到一百公裏,隻怪當下的交通不發達,這麼點距離就夠老式綠皮車跑上兩個小時的。
喬一桐自打一進車廂就開始鬧,捏著鼻子不停地重複著“臭,好臭”,惹得脫鞋晾臭腳的糙漢們紛紛表示不快。
也不怪孩子鬧,這味兒簡直熏得人反胃。
沒轍,喬星月隻好帶著喬一桐來到兩節車廂的連接處,好在綠皮車密封不嚴,車速帶進來的風總算能讓他們偶爾呼吸上幾口新鮮空氣。
糟糕的環境讓兩個小時顯得尤為漫長。
在火車停靠海城站後,姑侄倆幾乎是第一個衝下車的。
總算是能正常呼吸了,喬星月貪婪地吸了兩大口空氣,然後才拉著喬一桐的小手慢慢往出站口方向走。
幸而這裏每天都有很多各地的小商販前來進貨,喬星月根本無需打聽,直接跟在那群人後麵坐公交,很順利地就到達了青柳服裝批發市場。
看到這個在北方赫赫有名的服裝集散地,不過就是一個綿延幾公裏但卻沒有棚的露天大集,喬星月已然開始慶幸自己的選擇。
身為曾經的外貿高管,她一眼就發現了北方服裝市場的巨大空白。
不過現在考慮這些還為時尚早,眼下當然是生計最重要。
於是,她興奮地拎起喬一桐,頭也不回地紮進了人流湧動的人群中。
喬一桐傻了:不是說好自己走的嗎?
進來以後喬星月才發現,這裏頭的人可比她在外邊看到的還要多上幾倍,而且她來回溜了兩圈,不得不承認這裏的服裝種類還真就挺全的,小到遊泳褲衩,大到衝鋒衣,甭管應季反季,幾乎是要啥有啥,價格還便宜得很。
喬星月看中一款小學生運動服,就嘗試著問看攤的女老板。
“大姐,這運動服多少錢一套?”
女老板忙著給旁邊這位裝貨,頭也沒抬地機械性答道,“七塊五一套結實耐磨下水不掉色樣式好看小孩兒都喜歡拿回去賣二十絕對瘋賣七塊五七塊五不還價十件起批拿貴了送回來全額給你退!”
好家夥,這肺活量聽著都覺得窒息。
但更讓人窒息的是七塊五乘以十件的拿貨錢,這讓渾身上下隻有二十多塊錢的喬星月,顯得更加的囊中羞澀,就這還包含了十五塊的房租錢,隻因昨天沒來得及給張長青。
女老板像丟炸藥包似的,把打包好的服裝丟給了旁邊的商販,然後帶著幾分輕蔑問道,“老妹兒看好沒,打算拿多少?五百件夠不夠?”
夠。
夠招笑的了。
喬星月起身微笑,禮貌回答說,“謝謝大姐,我第一次來,先到處轉轉看看。”
許是這句話起了作用,那女老板連忙叫住她,態度也比剛才好了不少。
她問道,“老妹兒,姐這有幾件三不包你要不?都是裝貨打包的時候不小心碰著的,你要有興趣就過來瞅一眼,我多錢來的就多錢給你,不賠錢就行,咋樣?”
喬星月略微有些猶豫。
她知道所謂的“三不包”是句行話,指得是有洞、圖案不均、偏長偏短、跳線、色差、印花脫落等有瑕疵的不合格產品。
這種服裝往往價格極低,一經售出概不退換,如果不在乎款式僅圖省錢實用的話,三不包還真是個挺好的選擇。
女老板見她半天不吭聲又急了,“我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你還站那合計啥呢那行不行的就過來瞅一眼唄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都賣三不包賣發家了的要不是瞅你抱個孩子不容易我都不跟你扯這個還不快點過來!”
這大姐的性格,簡直也太有意思了。
命令式的口吻,不但讓喬星月氣不起來,反而還有幾分倍感親切。
“行,大姐,那我就在您這長長見識,萬一拿不成貨您也別生氣,買賣不成仁義在嘛。”
“好話賴好都叫你說了我還說啥,就衝你這張巧嘴,這倆麻袋裏的隨便挑,一件也給你拿,絕不讓你空手回家,好使不?”
說完就背手往旁邊一站,還像監工似地催促,“快點兒整啊!”
喬星月被她弄得哭笑不得,隻好打開麻袋一件一件地拎起來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