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張長青會小提幾個,沒想到他卻搖了搖頭,就隻說了句沒有,都挺好。
成,沒有就沒有吧。
兩個人一起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是要走了嗎?”
“嗯,今天就先到這吧,你還要去接女兒,我也還有點兒事急著要辦。”
張長青不確定他倆現在算不算對象,有心想問問什麼事,自己能否幫得上忙,卻又擔心人家嫌他過於唐突。
喬星月從他欲言又止的表情中看出了端倪,便大大方方的把今天所發生的事全說了一遍。
反正她想得開,如果對方嫌她鐵飯碗不保或者家裏破爛事太多,那就趁早別在一起,省得白白浪費那時間和感情。
但事實卻剛好相反,張長青不僅沒有流露出半點嫌棄和不滿,反而還稱讚她做得對。
“我支持你那麼做,我們參加工作是為國家做貢獻的同時又能體現自己的個人價值,而不是為了給那種混賬廠長頂雷去的!你沒錯,更沒必要給他道歉,就算他敢濫用私權開除你也不怕,我每個月工資有六十多,養得起咱們四口人!”
喬星月被如此堅定的語氣怔住了,一股暖流正緩緩地彙集於心房。
張長青這會兒反應過來也挺不好意思的,故意將視線從她臉上移開看向別處。
喬星月從挎包裏拿出紙筆,唰唰幾下就把喬振東家的地址寫了上去。
並對他說,“我明天要搬家,搬到哪裏現在還不確定,這上麵是我二叔家的地址,我這幾天可能會比較忙,需要代話給我就去找他。”
“你該上班上班,該帶孩子帶孩子,等我先把家裏的事忙完,回頭再安排我和你女兒見個麵,正式的那種。”
“還有,抽空給陳主任回個話,把我們見麵的結果跟她說一下,這是禮貌,也得省她惦記。”
說到這,喬星月唰一聲把紙從本子上撕下,遞給了張長青。
她把接下來的事安排的清清楚楚,隨後還又補充了一句。
“剛才忘說了,以後關於我工作上的事你不能強行幹涉,但可以適當地提建議和意見,不過最後采不采納還是由我來決定。”
說完以後她盯著對方幾秒,見張長青一直沒說話,就當他默認同意了,揮手說了句再見,騎上自行車瀟灑而去。
等張長青回過神來時,就隻剩下喬星月依稀漸淡的背影。
想起剛剛那莞爾一笑,他不禁站在原地莫名的傻笑起來。
喬星月一進家門就開始收拾東西,說好的事,無論如何明早必須把房給騰出來。
平時看著家裏沒幾樣東西,真收拾起來往往會出乎想象。
可憐她這小身板,一個人一直忙乎到淩晨三點多,才算基本收拾妥當。
喬星月在炕邊兒和衣而臥簡單打了個盹,等到天一蒙蒙亮就立馬爬起來洗漱。
想要晚上不流浪,那今天白天就是最後的找房期限。
為了節省時間,她把小半個蕎麵饅頭一下全塞進嘴裏,背上挎包邊嚼邊往外走,可剛一打開鐵大門,就被眼前的情形給嚇了一跳。
一輛藍色半截子汽車就停在她家門口,後鬥側麵的護欄上還搭著許多根粗麻繩,有四個二十來歲的大小夥子正倚在車頭處有說有笑,他們聽見鐵門響動後全都齊刷刷地望向這邊,還一起喊著,“嫂子好!”
這是在跟我說話?
喬星月愣在當場。
這時,駕駛座的門開了,從上麵下來一個人,佯怒訓斥道,“不說話沒人把你們當啞巴!”
小夥子們也不生氣,依舊嘻嘻哈哈地等著瞧熱鬧。
張長青下車後徑直走到喬星月麵前,解釋說,“我打聽過了,這片是棉紡廠居民區,住得大部分都是廠裏的工人,每家少說都有姊妹五六個,自己家的房都不夠住,哪有多餘的往外租。”
“我有個同事上個月調去了省城,他怕上冬了天冷再把暖氣片給凍壞了,就托我找個靠譜的人幫忙看著老宅,不要租金,好好給經管著就行。我也沒那麼多親戚朋友,你要是不嫌棄就過去住著,同意的話咱立馬就搬。”
說完他示意下身後,意思是萬事俱備,隻欠她點一下頭。
喬星月這才明白過來,人和車都是張長青找來幫忙搬家的,至於同事的老宅恐怕也正是他家的老宅吧,這麼說為的是不讓她有所顧慮。
總體來說誠意滿滿。
既然如此,她也不想太過於矯情,但還是提前表達了自己的原則。
“眼下我的確急著租房,要是再客氣推脫就沒意思了,但事情一碼歸一碼,沒有白住房不給錢的道理,所以租金還是要照付,你就替那個同事說個數吧。”
這語氣,果然很“小喬”。
這骨氣,也更讓人對她刮目相看。
張長青自己都不知道怎麼就被她牽了鼻子,“那就給五塊吧,平房而已,又不是筒子樓。”
要說前幾年,這個價絕對可以。
可這兩年大批知青返城,家裏住不下的都得搬出來另想辦法,一來二去租房的價格也被炒到了十七八塊,就連村裏的土房也不止一個月五塊錢吧。
她不想在這個問題上拉大鋸,叫旁人看笑話,幹脆一錘定音。
“那就十五吧,但我隻能按月付,你要同意我現在就搬,不同意我再出去找別的。”
說完,她還擺出一副“你不同意我立馬走”的架勢。
張長青無奈,隻好笑著點頭答應,那副妻管嚴的樣子引來了旁邊哥們兒的集體哄笑。
不過笑歸笑,他知道喬星月這麼做不是為了強撐麵子,也不是想故意在他麵前表現什麼。
她隻是單純不想養成愛占便宜的習慣而已。
這一點張長青不僅理解,還十分的欽佩。
他帶來的哥們兒一看就是當過兵的,各個的手腳都很麻利,還不到一上午的時間就全都搞定了,就連衛生都直接打掃好了。
看著兩間坐北朝南的明廳大瓦房,喬星月從心底又燃起了對新生活的期望。
大家累得滿頭大汗,喬星月立刻生爐子燒水,可等她提著壺出來時,汽車和人都不見了,院子裏空空如也。
“連口水都沒喝就走了,一個個的可真是活雷鋒啊。”
她不願意白欠人情,心裏想著等手頭寬裕了就買些禮物托張長青捎給他們,以表謝意。
家裏暫時也就這樣了。
喬星月鎖好門騎上自行車去了喬振東家,當喬一桐見她出現在大門口,邁開小短腿就往她身上撲,還一直喊著“小姑姑回家。”
看到他笑起來時,嘴裏的四顆小門牙被一覽無餘,喬星月就渾身充滿了力量,就算是為了他也要努力地撐起這個家。
喬振東要留她們吃過晚飯再走,但看到他們兒子兒媳那副鄙夷的神情後,喬星月還是禮貌拒絕了,留下新家的地址後就帶著喬一桐離開了。
“哇,大,大!”這是小家夥到了新家後的第一句話。
的確,這裏的房子院子都是喬家老宅遠不能比的。
聽著吃驚的萌萌音,喬星月竟然在停自行車時不自覺地露出了姨母笑。
“這!這!小姑姑,這!”
不知道他又發現了什麼新大陸,順著萌娃的聲音望去,喬星月倒也不免一愣,因為現在的院子和她剛才臨走時不一樣了,多出來不少東西。
首先是位於西北角的小倉房裏堆滿了剛剛劈好的短木頭。
其次就是正房門口擺了好多東西,目測都是吃食。
待她走近細看才發現,在一個小壇子下麵,竟然還壓著一張字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