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祁臻從小就隱隱覺得,母妃雖疼愛他,但卻會更偏向父王多些。
每每父子二人之間有衝突,母妃最後都會選擇讓他做出妥協。
在未知真相之前,他以為母妃隻是傳統世家女的做派,出嫁要從夫。
他想著,等到他長大承襲了王位,接管王府的一應事務之後,母妃就會凡是更以他為重了吧。
現在看來,母妃根本就是因為婚內與人偷情,生下了他這個野孩子,因此對父王心懷愧疚,才會處處都選擇要犧牲他的感受。
可作為兒子,他又真正做錯過什麼呢?
如此,重生之後複又見到母妃的喜悅心情,頃刻間被衝散了不少。
他微微別過頭去,淡淡應道:“多謝母妃掛心,孩兒無事。”
襄王妃接過阿吉遞來的熱毛巾帕子,親自替蕭祁臻擦拭臉頰,又一直從旁叮囑他凡事不可太要強,父王無論怎樣打他罰他,也都是為了他好。
蕭祁臻忽然沒由來的說了一句:“母妃,孩兒病中的這幾日受到天人感應,在夢中有一心悅女子,孩兒欲娶她為妻。”
襄王妃手腕一滯,遂眉開眼笑道:“我兒總算願意娶妻生子了,這當真是極好的,你長大成,人,你父王想必心裏也是高興的。”
“隻是不知我兒中意的是哪家的千金?母妃這就遣內務司禮官上門去提親。”
蕭祁臻勉強掙紮著坐起身,澀然一笑,“門第上可能要叫母妃失望,她並不是什麼大家閨秀,家中也無勳爵蔭封。隻是一個普通人家的女兒,父親在縣衙任筆帖式。”
襄王妃越聽越覺得不可思議,夢中之人本就十分離譜,怎麼還會有如此清晰的來曆?
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唬道:“如此門第,連做王府侍妾都不夠格,如何還能娶她做你的正妻?”
想到兒子才剛大病初愈,又放柔了音量說:“我的兒,你可是發熱把腦子燒糊塗了?”
蕭祁臻知道這事匪夷所思,但他心意已決。
“母妃隻管遣人去打聽便是,若是查無此人,就隻當兒子隻是發燒糊塗了吧!”
他剛剛仔細在心裏盤算過了。
如今父母都健在,婚姻大事隻能聽從他們的意願。
而他們所中意的兒媳,是琅琊王氏的王毓斐。
上輩子,他如約迎娶了王氏,夫妻感情雖不深厚,卻也相敬如賓過了幾年。
直到後來秋樺進了王府,王毓斐的真正麵目才逐漸顯露出來。
如果隻是後宅之中的爭風吃醋那也就算了,可王毓斐想要的,是他所愛之人的性命!
這輩子,他是斷斷不會再娶這樣表麵端莊,內心卻如蛇蠍的女子了。
要徹底打斷他們的意圖,就得先發製人。
但秋樺家中的門第與襄王府實在相差太遠,要破格迎娶,還得要製造一些玄而又玄的影事出來。
眼下他既然又重回到剛及弱冠之年,那在父母眼中本就是一個不成熟的孩子,那就正好是個機會。
襄王妃沉吟片刻,說:“那此事還是先不要同你父王提及,免得又生一場風波。”
蕭祁臻點頭。
襄王妃又叮囑了幾句,便出了院門。
阿吉跟在後頭相送,襄王妃忽然站住腳步,回頭喚他過來問:“世子最近可與什麼人來往過密?”
阿吉答:“回稟王妃娘娘,世子近來潛心修學,連王府都極少踏出,並不曾與府外之人來往。”
襄王妃心下稍寬,仍進一步逼問道:“那有沒有什麼居心叵測的狐媚子勾引世子?”
阿吉急忙跪下搖頭道:“世子一向潔身自好,除了京中那幾位小公爺小郡爺之外,就沒別的朋友,而且向來都是不近女色,房內連個貼身婢女都沒有,又何來居心叵測的女子?”
襄王妃點點頭,說:“世子的秉性我是知曉的,如今他大了,你是他身邊從小一起長大的人,更要時時督促他。”
“若是發現他有什麼行為不檢之處,要來及時報與我知曉,叫我知道他背著我做下什麼糊塗事,我第一個就要剝你的皮!”
阿吉急忙跪地叩頭稱是,等他再抬起頭時,襄王妃和隨從婢女早已走遠了。
蔚府。
蔚秋樺安安穩穩的睡了個好覺。
直到日曬三竿,她才起身推開房門,恰好見到蔚春燕頂著一雙核桃似的紅腫的眼睛從門前經過。
她似乎被忽然推門出來的蔚秋樺給嚇了一跳。
站定之後,氣鼓鼓的對蔚秋樺說:“這下你滿意了?”
蔚秋樺莫名其妙,抱臂反問她:“我滿意什麼?”
蔚春燕幹脆叉起腰,“你也不必得意,我就是進謝府做妾,那也是謝哥哥心尖尖上的人,他日扶正那是早晚的事。”
“他早就同我說過,說你這樣故作姿態的女子最是無趣,他是決計不會娶你的!”
蔚秋樺心覺好笑,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往日裏雖說十分惺惺作態,可還從未敢這樣當麵明目張膽的譏諷自己。
她想必是著急了。
難道是因為沒有後路了麼?
蔚秋樺冷笑著走出來,逼近到她麵前,細細打量她左右不對稱的臉頰,還有些紅腫。
冷笑著道:“謝家書香門第,最是重禮守諾,你難道不知道將小妾扶正,是要影響謝家整個家族名聲,乃至夫家官職升遷的嗎?”
蔚春燕整個被噎住。
她當然明白。
蔚秋樺繼續說:“你不想進宮,要我去頂替不成,就想拿婚姻之事搪塞過去,隻可惜謝家並不願意娶你。”
“而進門為妾,並不為官府和世人所承認,這要是一個弄不好,官府就會認定你是不願進宮為婢,才故意拿婚事做阻。”
“到時候治你一個藐視皇庭,欺君罔上的罪名,再連累了父親,你看他還會不會事事都依你?隻怕到時恨不得將你打死出氣吧!”
蔚春燕終究是年紀小不禁嚇。
她越聽越害怕,崩潰著大哭道:“才不是,父親一向都很疼愛我,他不會不管我的!”
蔚秋樺不欲與她多說,轉身去了偏廳。
前頭門房剛傳來消息,說祖父祖母今日要過來用午飯。
那可是一對難纏的老頭老太。
蔚秋樺知道他們是為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