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炳陵是頭一個打心裏讚成請郎中來的。
他實在太想知道他是不是馬上就有自己的第一個孩子了。
如果千真萬確,他哪怕回家被母親打死,也是決計要遵守承諾,迎娶蔚春燕進門的。
而薑氏心裏卻盤算的是:請來郎中也好,即便是診出了這小賤蹄子身懷有孕,也要把這個孽種拿掉!
無媒苟合,未婚先孕這名頭一旦傳揚出去,小賤人縱是能如意嫁進謝家,那她的秋樺該怎麼辦呢?
頂著這樣的家風,她得女兒將來要怎麼嫁人?
再說,以有孕為借口,要挾秋樺替她進宮當宮女,這事沒門!
趙氏是知道關竅的,忙跪著求蔚望忠:“大伯!萬萬不能請郎中來啊!兩個孩子縱然是行事糊塗了些,可現在生米已經煮成了熟飯,江水也不能倒灌回去了。”
“若是春燕未成婚便叫人先診出了有孕,你叫她今後還怎麼抬臉去見人呢?求大伯你高抬貴手,放過春燕吧!”
蔚望忠恍然大悟,正要指責蔚秋樺不安好心,小院正門便被人打開了。
薑氏的陪嫁王嬤嬤早就守在門口多時,見外頭有人叩門,便迫不及待的去開。
來人正是謝炳陵的母親,謝家正夫人阮氏。
她今天剛剛準備歇下,就收到來人傳口信,說謝家大公子正在蔚府鬧事。
因來傳話的人是蔚秋樺身邊的丫鬟夏卉,她便馬上起身穿戴,匆匆帶了家奴駕車過來。
“母,母親......”
謝炳陵一見阮氏,就跟老鼠見到了貓,再也沒有剛剛裝出來的英雄氣概。
一路上,夏卉把蔚秋樺交待的事同阮氏說了個大概。
阮氏越聽,心裏越涼。
她進來後,看也沒看眼地上跪著的兒子,隻徑直來到薑氏麵前,深深屈膝福禮。
“妹妹,姐姐我真是對不住你......”
薑氏淚水簌簌而落,雙手托住阮氏的胳膊,好一番哽咽無言。
蔚望忠見謝家來了人,驚懼之餘,忙上前舔著臉笑說:“謝夫人這麼晚還過來,這寒舍事先也沒個準備,如有招待不周之處,還請多多包涵。”
阮氏擦幹眼淚,麵無表情的回道:“蔚家老爺不必費心招待,我那不爭氣的兒子犯了錯,我是來替他收拾爛攤子來了。”
謝炳陵隻恨不得把頭埋進地裏。
蔚春燕見狀,忙膝行幾步擋在他麵前,先是鄭重對阮氏磕了個頭,說:“謝夫人,都是我的錯,是我一時情難自禁,夫人要打就打我吧,求夫人千萬別為難哥哥。”
阮氏冷哼一聲,瞥著她道:“你到是對我兒子有情有義!”
蔚春燕跪坐在後腳跟上,隻顧垂淚。
謝炳陵呆呆的看著她的背影,又是羞愧,又是心疼。
阮氏又看向一旁的蔚秋樺,眼睛紅紅的去握她的手,說:“好孩子,你放心,姨母定會為你做主。”
蔚秋樺順手扶阮氏坐下,好言寬慰道:“阮姨母,此事一個巴掌拍不響,我妹妹也有錯,姨母無需太過自責。”
阮氏好像燃起了什麼希望,急問:“秋樺,這麼說你願意寬宥炳兒?”
阮氏也算是看著蔚秋樺和蔚春燕這姐妹兩人長大的。
別人都說蔚春燕活潑可愛,聰明機靈,但她從來都覺得這孩子輕浮,壓不住場麵。
她打心眼裏更瞧得上蔚秋樺的大氣沉穩,賢惠溫婉。
別的不說,像這種背著父母雙親私相授受的事,要換做是蔚秋樺,那決計做不出來的。
她私心裏當然希望蔚秋樺能忍下這口氣,還願意來當她的兒媳,那她就是把這混賬兒子的腿打折了,也要打斷那個蔚春燕的癡心妄想!
蔚秋樺自然聽出阮氏的意思,淡笑著搖頭說:“阮姨母,謝公子方才與我提除退婚,我也已經應允了,隻等到府尹處備案便可退回貴府的納采禮,如此便算正式退婚了。”
阮氏聽了心裏難過,忍不住落了兩滴淚。
又一眼瞥見謝炳陵還縮在蔚春燕身後,便吩咐道:“謝平,謝安,給我把大公子綁起來!”
謝平謝安兩個家奴聽了,立馬麻利的拿出準備好的繩子,三兩下就把謝炳陵捆了個結結實實。
蔚春燕眼見的慌了,忙亂聲求情。
阮氏陰沉著臉道:“聽說你已懷了我兒的骨血,正巧我帶了郎中過來,這就來替你把把脈。”
趙氏馬上偏攔住女兒,幹脆跪護在她前麵,對阮氏求道:“謝夫人手下留情啊,春燕清清白白的一個女孩子,因為年輕不懂事這才做下了糊塗事,您就看在從小看著她長大的份上,好歹給她留點體麵吧!”
阮氏拿眼角掃了眼趙氏,發髻鬆鬆軟軟,早已年過三十,還一幅粉,嫩嬌俏的穿搭,一看就是浪,蕩輕浮的貨色,不由得鼻子一哼。
“敢問這位夫人,是蔚春燕什麼人?”
趙氏知道對方在存心發難,隻得硬著頭皮答:“妾身是春燕的四嬸。”
阮氏轉頭對薑氏說:“這就是妹妹的不是了,怎麼你名下的孩子你不操心,倒要勞煩旁的人來代勞?”
薑氏嫌惡的看了眼地上的母女,也跟著哼了一聲:“出了這樣的事,我隻恨不得立刻打死了這賤蹄子,就算保全了她的體麵!”
阮氏很肯定的點頭道:“好!這話說得明白!縱容我兒子是個殺千刀的,可這種蓄意勾引別人夫婿的也不是什麼好貨色,若她是我女兒,我當下便打殺幹淨了,還能容她在我麵前啼哭礙眼?”
趙氏心裏想要辯解,奈何自己究竟名不正言不順,隻怕又要被她們拿捏,便朝蔚望忠投去求救的目光。
蔚望忠是個欺軟怕硬的,見了謝夫人帶來的十幾個精壯結實的家丁,知道是來給薑氏母女撐腰的,早已經嚇得說不出話。
但又不忍心看著心上人母女太難過,而且這事實在急需要解決,隻得又賠著笑說:“謝夫人,也不是這麼個說法,畢竟咱們兩家還是親家,這打斷骨頭也連著筋,若是這事傳揚出去,謝府的臉上也不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