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堂屋裏,蔚望忠和薑氏陰沉著臉坐在堂上。
昏暗的光線照在地上跪著的兩人臉上,忽明忽暗的,完全看不出表情。
蔚秋樺站在母親旁邊,不住的替她順背。
蔚望忠猶猶豫豫轉頭的對一旁的薑氏說:“你看,這兩個孩子也是情投意合,現下都已經這樣了,不如索性就成全他們吧,好歹也是喜事一樁對不對?”
薑氏剛接過蔚秋樺遞來的茶水,聽到這話,便把手裏的茶水朝蔚望忠臉上潑去,接著起身狠狠摔碎了杯子。
指著他的臉罵道:“你說這是喜事一樁?真是好得很啊!你認的這個下賤蹄子搶了我女兒的姻緣,還背著人做出了這種不知廉恥的事,你讓我索性成全了他們?好!我這就成全!”
她大聲呼外頭守著的王媽媽進來,“來人!給我請家法!我今天非打死這個小賤人不可!”
一旁端坐的女子聞言,像攤軟泥似的從椅子上滑跪下來,正是蔚春燕的生母趙氏。
她哭得梨花帶雨,拉著薑氏的裙角求道:“大嫂,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求你可憐孩子,你要是心裏有氣,就叫人來打我吧!”
蔚望忠胡亂抹了把臉上的茶水,拍桌怒道:“還反了不成,沒經過我的同意,誰敢動家法?!我才是一家之主!”
蔚春燕也適時煽風點火,哭著道:“四嬸,您別為我求母親,是我一時情難自禁,母親她要是心狠,即便打死了我也是應該的,我隻求母親能放過謝家哥哥,他是無辜的,他將來還有大好前途,千萬別被我拖累了。”
謝炳陵聽了,更是動容萬分,將蔚春燕緊緊護在身後,大有一種“你要打死她,就先打死我”的視死如歸。
薑氏被這些人聯合起來逼得幾乎要吐血,不顧蔚秋樺的勸阻,胡亂拿起雞毛撣子上前就要打人。
謝炳陵急忙擋在前頭,薑氏手裏的撣子,就劈裏啪啦狠狠的打在他的肩頭和脊背上。
堂屋裏一時鬧成了一鍋粥,薑氏的憤怒被哭天搶地的聲音完全覆蓋住了。
饒是蔚秋樺早有準備,見此場景,也是被這母女倆的做作又惡心了幾分。
她自己倒是沒什麼要緊的,隻是很心疼母親。
這些年,母親要麼打破牙齒活血吞,隻要表現出一點不滿,等待她的總是這樣聯合起來的軟硬欺壓。
就算蔚春燕母女兩人狐媚手段多麼拙劣,隻是愚蠢如蔚望忠和謝炳陵兩人,就偏偏很吃她們這一套,每每都叫這兩個狐狸精哄得恨不得對她們掏心掏肺。
謝炳陵餘光見蔚秋樺在拉薑氏,忽然心頭不知哪裏來的氣。
衝著她就吼道:“蔚秋樺,我心裏根本就沒有你,你死咬著婚約也沒有用,我是決計不會娶你過門的,你要是還有點自知之明,就自行將婚約解除,看在你是春燕姐姐的份上,我將來不會虧待你就是。”
薑氏氣得手指都在發抖,蔚秋樺忙扶住母親。
趁這個空檔,她麵容平靜的對謝炳陵說:“謝公子,你我兩家的婚約是雙方長輩在我還未出生之時就定下的,並不是我蔚秋樺有心要攀附於你。”
“你能在婚約未解除之前,就背著我跟我的妹妹暗中苟合,可見也並非什麼良人。今日事端驟起,即便你還想維持婚約,我也是萬萬不能答應的。”
幾人聽到這,瞳孔都是一亮,以為事情總算要水到渠成。
蔚秋樺將各人臉上的神情全都收在眼底,接著淡淡說道:“隻是如今你我兩家已互換過庚帖,並已過納采納吉,要解除婚約便需要雙方長輩共同出麵,到府尹衙門處備案後,我再將定禮悉數退回,這便是正式解除婚約。辦完之後,從此你我兩家嫁娶不問。”
謝炳陵麵露難色。
還要去衙門處備案才能解除婚約?
且不說母親知道了一定不會同意,就是他那些朋友聽說後,也定會笑話他的。
剛剛蔚春燕縮在他懷裏像個受傷的小鵪鶉,他一時激憤,才站出來當大男人。
全然沒想過跟蔚秋樺鬧翻之後,這事要怎麼收場才好?
蔚望忠當然知道他們的顧慮,忙笑著打圓場說:“女兒,既然你並不屬意謝公子,那你同他的這婚事便就此作罷了,隻是何必要弄得這麼複雜?
“依我看,兩家婚約還是可以延續的,既然你妹妹同謝公子有緣分,不若就讓她替你嫁過去,有謝公子這樣的人做妹夫,這就是對你將來談婚論嫁,也是大有好處的。”
他最好的打算,就是讓蔚秋樺同意悄無聲息的把這事移花接木過去。
謝家那邊若是有什麼意見,那不是還有薑氏可以從中先斡旋一二嗎?
這時,蔚春燕忽然軟倒在謝炳陵懷裏,直說肚子痛。
謝炳陵也是個直腸子,忙關切問說:“是不是剛剛經受責打,動了胎氣?”
蔚望忠忙也急道:“秋樺,你還不肯答應嗎?你看你把你妹妹逼成什麼樣了,她可是跟你從小一起長大的,你看她這樣子怎麼進宮去?”
“原本你進宮,她替你去嫁人,多兩全其美的事,難道如今非得要搞出人命來不可嗎?”
薑氏氣得直拍桌。
蔚秋樺冷冷瞥了眼蔚春燕的肚子。
她記得上輩子,蔚春燕和謝炳陵是成婚好幾年之後才有子嗣的。
她當時還奇怪,怎麼兩人“奉子成婚”,這孩子還能在肚子裏麵待上兩三年再出來的?
“父親,既然蔚春燕身體不適,那不如請個郎中過來給她瞧瞧,有病沒病都好好治一治,這樣我們也好放心。”
蔚望忠壓低聲唬道:“你胡說什麼!這事是能大張旗鼓的宣揚出去嗎?”
薑氏冷眉橫了一眼,“你現在知道丟人了?剛剛逼著我女兒咽下這口窩囊氣的時候,怎麼不嫌丟人?”
蔚秋樺知道母親此時情緒激憤,難免容易再受人利用,忙好言勸道:“母親也稍安勿躁,既然妹妹說她已有身孕,那這懷的就是謝家骨血,雖說我與謝炳陵的婚事不成,但母親和阮家姨母是多年的姐妹情誼,這謝蔚兩家的交情為這件事情斷了那也是可惜。”
“況且春燕剛剛又經過一番折騰,若是這孩子在我們家有個什麼閃失,我們隻怕也是不好對謝家交待的,還是早些請個郎中過來瞧瞧,是不是當真有了身孕,也能有個決斷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