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司鑒沒有見過身陷渣滓洞的英雄們,此時卻也覺著了一種隱隱的震憾和訝異,這樣的顧書卿是他陌生的。
她從前,要麼興高采烈、張狂喧囂,要麼大發脾氣、一身乖戾,當然,也有嫵媚誘惑得讓他不能自持的時刻......
李司鑒趕緊點頭,甩掉腦海裏突然間冒上來的、不適時宜的畫麵。
然後一愣:“大理寺的頂頭上司?”
“對!”
“......皇上?!”
“......”
現在的皇上、也就是從前的太子,可不喜歡她哦!
皇權社會,好惡皆在當權者的一念之間。
倆人皆有些心虛,可李司鑒還是肅然沉氣:“好!我一定向皇上申訴!”
他轉身看看緊隨的獄卒,不放心地,卻又掏出一塊銀子塞進對方袖裏:“長公主體弱,萬不可受到驚擾。若有事,勞煩往城防或護國將軍府送個信。”
獄卒受寵若驚,恭敬作揖:“小的明白。”
......
李司鑒的身影消失在柵欄之外,可不一會兒,陳代又返身回來,在欄外晃了晃,就地靠著牢門坐下:“大將軍不放心,怕長公主殿下受欺負,特意留我看顧。”
“駙馬爺威武......”
桃紅湊在顧書卿身後,半張臉哭、半張臉笑,言語裏尚帶著哭腔,蹦出的字卻是歡欣鼓舞的。
“狗男人,這會兒倒情深意重起來了。”
顧書卿喃喃自語,心裏說不上什麼滋味。
她可不會認為是因為她穿越來了,李司鑒才這般情義如山重的,在他眼裏、心裏,此時被關在牢裏、肚裏懷著娃的,是原主。
早知今日,當初又何苦對原主落井下石、逼得她跳樓自盡呢!
殊不知,原主已經死了!
可不管怎樣,他如今能擔起做丈夫的責任來,總歸是沒那麼渣。
等事畢後,與他好聚好散,再送上最真誠的祝福,祝他與白月光天長地久、恩愛一生,是她對他的最大回報。
背著牢門坐著的陳代偏過頭來,目光卻是望向桃紅:“狗男人是誰?”
“當然是駙馬爺了!”桃紅驕傲地回答。
陳代和顧書卿皆有些無語。
顧書卿幹脆轉身坐到窄鋪,她不知道怎麼教育這個腦袋像缺根筋的丫鬟,可桃紅興致勃勃地,隔著柵欄對陳代解釋原因:
“公主殿下說,駙馬爺就是這世上最健壯、最英俊的大狼狗!她最寶貝他了!她要拿鞭子抽他一輩子!拿棍子抽也行。鞭子是拿金線繞的,棍子是用最貴的雲錦裹的,駙馬爺可喜歡了......”
顧書卿以手撫額,差點無地自容。
她發誓,這事絕不是她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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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司鑒在城防轉了一圈後,回到將軍府,一頭鑽進書房,點燈、磨墨、鋪紙,唰唰唰下筆如有神。
眼睛一閉一睜,晨鼓已響,綿延不絕、漸行漸近、又由近漸遠,最後一聲消停時,他已經洗漱穿戴整齊,卷起昨晚那張紙利索地上馬馳向皇宮。
他來得早,在殿前正巧遇上同來上朝的大理寺卿和少卿兩人,兩人皆著黑金官服,活像閻羅雙煞,麵上卻是一臉和氣。
“李大將軍。”
“駙馬爺。”
這兩人齊齊向他拱手,臉上或真或假,掛著同僚間你好我也好的笑容,李司鑒一垂眼,心想要是不用鬧到顧長安跟前便能解決,倒也省事,故抬手作拱:“兩位大人安好。”
他正要再開口,兩位卿大人似乎知道他要幹什麼,齊唰唰轉了身,跟著別的官員們你好我好起來,李司鑒等了半晌也沒有插上話,朝堂上已響起“覲見!”的唱聲。
他隻得瞪他們一眼,摸摸懷裏的紙,心有不甘地排到武官一隊,魚貫而入。
朝堂上按散官職位排序,他沒有爵位,散官隻是三品,前麵還有一品、二品、親王、國公......等他們發言、討論、爭吵完畢,大半個上午已經過去。
寬大金碧龍椅上的顧長安似乎累了,垂著眼,微蹙的眉間籠著一層淡淡的憂鬱,眼底烏青,對底下的啟奏也心不在焉地沒有接話。
唱班宦官極有眼色,捏起嗓子喊:“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臣有奏!”
李司鑒和大理寺卿同時出列。
兩人散官品級相同,職事官品級也一樣,原本站在同側同排,此時李司鑒有些擋了他的道。
大理寺卿人高馬大地把他往旁邊頂頂,其實兩人武力值大抵相等,但寺卿年紀、資曆更長一些,李司鑒沒有跟他硬剛,他也就占了便宜,率先立穩腳跟開了口:
“皇上,長公主殺害張氏一案,眼下案情明確,人證、物證俱全,按本朝律法當斬首,還請皇上定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