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駙馬爺吩咐了,不讓公主出門。”
“你不是找不著駙馬爺嗎?”
“......上回駙馬爺來時,與老奴說的。”
顧書卿有些想笑,這回是自然而真心的:“這裏是公主府還是駙馬府?”
那還用問嗎?
班爪明白了她的意思,應命退出。
......
馬車快得跟Benz一樣,顧書卿和桃紅在車廂裏被顛得長發蓬亂、腦漿晃蕩,下車時暈暈乎乎地,差點一頭撞進李司鑒帶領的一幫城防兵裏。
她被人粗暴地捉住手臂,那人一張麥色俊俏的麵孔帶著幾層重影貼向她的眼前:
“跟你說了多少回,不許馳騁擾民!不許馳騁擾民!你如今還懷著我李家的子孫......啊呸!......管你懷的是誰的,反正不許擾民!”
李司鑒的模樣終於三三歸一,重新清晰。
濃黑的劍眉憤恨地擰在一處,墨色的眸子裏倒映著呆不愣登睜大著眼睛的她,即便吼完,他仍氣呼呼地,手下用勁得幾乎要捏碎她細嫩的胳膊。
“痛。”
她聳起肩,努力要把自己從他的鉗製下掙脫出來。
他鬆開了些,卻仍揪著她,似乎要將她拎進懷裏,說出的語氣卻還是氣急敗壞:
“你跑來幹什麼?我這裏是城門,是有許多女人來來往往,可她們與我毫無幹係!跟在我身邊的,全是大老爺們!帶把的!你要不要讓他們脫下褲子一個個檢查過去?!”
“啊......不要了吧。”
顧書卿兩眼迷茫。
哦,原主不但刁蠻,還善妒,多少次突擊檢查讓李司鑒煩不勝擾,還讓他被眾多將士暗暗笑話,要不是有實實在在的戰功,說不定還會被朝臣彈絯德不配位。
“那個,”她奮力踮起腳,以減輕被他整個兒提起的窘迫,“我對你有沒有女人不感興趣,我來是想問,那二萬兩銀......”
胳膊上的力道突然鬆了,飛快轉移到她的唇上。
他用兩根指頭將她的嘴唇捏成餃子形狀,又大約覺著不太好解釋這個幼稚的行為,昏頭昏腦地湊上去啄了一下。
真軟。
他想。
旁邊響起兵士們的偷笑聲。
他甚至有些暗自得意:看,我和公主多恩愛!
顧書卿的眼睛睜得更大了,晶亮的瞳仁裏滿是訝異和不憤,他突然想起她已見異思遷,如今她的心、她肚子裏的孩子,都不是他的了。
沮喪跟三百年一次的黃河決水一樣,來得迅疾又洶湧,幹脆利落地拍掉了他對顧書卿不肯承認的綿綿情意。
他推開她,臉上也寒冰覆蓋:“你先回去,等我晚上回來再說。”
顧書卿一個趔趄,好在身後桃紅及時擋住了她。她覺得李司鑒這個狗男人不但渣,性情還陰晴不定,說不定還有邊緣性心理障礙。
若是如此,她就更要想辦法徹底逃離,她可不想跟爛人糾纏。
如果他不想解決這二萬兩銀子,就等宮裏的份例發下,再逃之夭夭。至於公主府的眾人......噝,不會給他們帶來殺身之禍吧?
李司鑒已經如冷麵男神似地轉身,咵咵幾步沿著台階登上城牆,身後跟著護衛兵們,怎麼看,都是一位年輕有為的俊傑人物。
顧書卿因為意識到肩頭擔了一公主府的人命而心事忡忡。
這樣一來,她想舍掉現在的一切、重新開始新生活的理想便成了空中樓閣,她將會被鎖在原主的軀殼和身份裏,喪失人生的意義和目標。
她沒有留意到城牆上李司鑒隱含擔心的目光,神情恍惚地上了馬車:“回去。”
......
一踏進飛花軒的門,顧書卿便嗅到一股極其濃重的血腥氣。
李司鑒調來的嬤嬤和婢女們,因她覺著被打擾而安排到了別院,隻留了一個姓張的嬤嬤以備不時之需。
可現在張嬤嬤所住的廂房門緊閉,正屋的門倒是開著,隻是靜悄悄地,了無聲息。
她全身的神經像是收到指令,咻地調換成工作狀態,她抬手壓了壓,示意桃紅止步,自己輕手輕腳走到正屋門前,細細輕嗅空氣中血腥氣濃度的變化。
從院子往正屋前行的一段路裏,血腥氣並未轉濃,所以應該不是來自正屋,她拐個彎,慢慢走向張嬤嬤的廂房。
......變濃了。
若是鮮血散發在空氣裏的粒子能放大可見的話,越往廂房,粒子的密度就越大。
顧書卿仿佛看見氣霧狀的鮮血從廂房緊閉的門窗縫裏爭先恐後地湧出,而門窗內,隱藏著未可知的危險,若真是凶殺,難不齊那凶手正躲在門後,持著一把雪亮的尖刃,緊張而易應激。
就如同她此時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