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告退!”
李司鑒啞著嗓,敷衍地拱拱手,急急離去。
偏殿裏安靜下來,剛掉落一地的黑白棋子已經重歸棋奩。顧長安白晳標致的臉上沒什麼表情,隻將手中黑子落於棋盤,又悠然拈起一顆白子,落子聲清脆悅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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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代!”
“在。”
“去府裏支二萬兩銀子送到公主府!”
“是!......二萬兩?!”
親兵陳代愕然抬起頭,不太確定地盯著李司鑒,猶豫道,“這......沒有將軍的手印,卑職怕是領不出來。”
也是。
李司鑒強捺心頭火氣。
他記起一個原則,憤怒時不做決定。
“走吧,回府。”
“哪個府?”
陳代小心翼翼地問,他看出來李司鑒心情很不好,臉上的黑氣幾乎可以打成一盆墨汁。
“當然是大將軍府了!”
李司鑒嫌棄地翻身上馬,也沒等他,嘴裏輕叱一聲“駕!”,雙腿一夾馬肚,風馳電掣地消失在宮前大道的拐角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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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書卿在公主府裏等了幾天。
這些日李司鑒又跟消失了似的,連個鬼影子也瞧不見。管家班爪卻找過來:“公主殿下,帳上快沒錢了。”
“咦,不是還有七百多兩嗎?”
顧書卿心裏一慌,媽呀,做一個公主妥不容易了,這財務問題叫她怎麼解決!她隻會驗屍啊。
“前日結了肉鋪、魚肆、菜販、柴禾店的掛帳,昨日發放了府裏奴婢們的月俸,眼下還有十四兩黃金。宮內份例還有十日才到,勉勉強強能夠,隻是不能有旁的大開銷。”
顧書卿略鬆口氣:“吃的用的既然能掛帳,那就不急。還能有什麼大開銷?”
“是。”
班爪沒有多言,欠欠身就要告退。
“等一下,”顧書卿叫住他,“你和李大將軍說了二萬兩的事嗎?”
“老奴已經知會駙馬爺了。”
“那他怎麼不把銀子拿過來?!”
顧書卿氣得要拍椅子,這不要臉的,難怪跟個烏龜似地縮起來了,跟天下所有渣男一樣,要錢就跟要命一樣。
一提錢,能逃就逃,不能逃就裝死!
要是逼得再緊了,殺人放火的事都做得出來。
“這......”班爪一臉為難,“老奴已經知會過了。”
“知會了就再知會啊!!”
領導說過:有任務就把它完成!要結果不要過程!
“知會過了”離結果還差十萬八千裏,就不想繼續了?!
她從前身上的煞氣,不止因為接觸、解剖了許多屍體,還因為她封心鎖愛後,對任何一個有企圖的雄性都會散出“你就是一個死人”的冰冷信息。
穿到養尊處優慣的原主身上,對她有企圖的李司鑒本身就殺過許多人、煞氣比她還重,她沒有機會施展她的眼神殺人大法。
這會兒她一發怒,卻像把班爪嚇著了。
他抬眼呆呆地看著她,臉上肥肉抖個不停,就在顧書卿覺著愧疚、軟下態度時,憤恨從他眼裏呼地升起,又迅速壓下,轉而麵沉如水地欠欠身,溫聲尖氣地回一聲“是”,掉頭離開了。
完了。
他是先皇派來的,原主都對他禮讓三分呢。
今兒讓她給得罪了!
顧書卿不安了一會,心想,算了,她的靠山是先皇,他的靠山也是先皇,都倒了,還能咋地?
他大不了消極怠工嘛,等自己拿到錢走了,他愛怎麼怠就怎麼怠!
徹底熄火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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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司鑒依然不出現。
班爪的回複是:駙馬爺這些日吃住都在城防,不在將軍府。他已經讓人往城牆上送信了,若是過幾日再沒有回音,他會繼續送信。
“哪個城防?”
“都城的城防。”
班爪的眼裏寫著“蠢女人”三個字,嘴上仍一如既往地恭敬。
都城的城防,那就是那一圈城牆和四個城門了?
“南門還是北門?東門還是西門?”
“四個門都在駙馬爺的職責管轄下,待老奴學會掐指一算,便能告訴公主殿下駙馬爺在哪個門了。”
有些話,笑著說是玩笑話,板著臉說就是陰陽怪氣。
班爪的嘴角往上提著,可眼皮子耷拉著,似笑非笑,也就分辨不清是哪種性質,但想必後者的成分要更多一些。
顧書卿碰了個軟釘子。
她摸摸鼻子,覺著了自己的低情商,也覺著班爪似乎對自己記了恨,於是她笑得春暖花開、暖意融融,隻覺嘴巴子都咧到了耳朵根:“辛苦班公公,公主府上上下下的事都要你操心,本公主真是一日不可無君。”
“老奴慚愧。”
顧書卿似說盡了一生的肉麻好話,尷尬地沉默一會:“麻煩公公叫人替我備馬車,我去城防看一看。”